榮國府,偌大宅院好像睡著了一般,除了守夜的人打著燈籠巡視外,其他已經(jīng)沒人走動。
巡視的婆子一邊走,一邊打了個大哈欠,她正要說我們往那邊亭子坐坐時,東邊角門處突然傳來劇烈的拍門聲,東府那邊人聲鼎沸,好像出了什么事。
這大晚上的,又要干什么?
她們幾個不由分說,就往那邊去,不料才轉(zhuǎn)兩個彎,就見一個人飛奔而來,一不小心還摔了一跤,但人家爬起來的飛快,又緊奔著往二奶奶那院里去了。
“這是怎么了?”
“別是大爺酒喝多了,跟大奶奶吵起來了吧?”
跟大奶奶吵?
大奶奶敢吵嗎?
秦婆子瞟了柳婆子一眼,可不相信這話。
東府的尤大奶奶是繼室,沒一兒半女不說,出身也不高,在大爺面前一向賢惠的緊,怎么可能跟大爺對著鬧?
“不管是什么,先看看去。”
鄭婆子隱約聽到了哭聲,打著燈籠就往角門去。
此時,王熙鳳和賈璉相互依偎,睡得正熟,平兒睡在隔壁的小炕上,也正夢周公。
突來的劇烈拍門聲,把她驚的一跳。
深更半夜的,最忌這種要人命的拍門聲。
她急忙穿衣的時候,賈璉和王熙鳳也被驚醒,兩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家是他們夫妻管的,下人如此不懂規(guī)矩,合該打一頓,攆出去才是。
“干什么干什么?你要作死啊?”
開門的婆子也被驚的不輕,一邊開門一邊低聲喝罵。
“不好了。”
沖進(jìn)來的賴升婆娘鄭氏帶著哭腔,可沒管要攔她的平兒,直往賈璉和王熙鳳的屋子跑,“二爺,二奶奶,出大事了,我們爺……我們爺沒了。”
什么?
已經(jīng)坐起來的賈璉和王熙鳳驚的差點(diǎn)跳起來。
“狗奴才,你在胡沁什么?”
兩個人一邊急切的穿衣服,一邊不敢相信她剛剛的話。
“我們大爺……沒了,嗚嗚嗚~~~~沒了呀!”
賴升媳婦哭得別提多傷心了。
他們夫妻全賴賈珍,如今賈珍沒了,他們還能像以前那樣,一個管外,一個管內(nèi)嗎?
這些年,因為賈珍,他們架空了尤氏、蓉哥兒,這以后……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沒了?”
賈璉不敢相信,前兒他們還見了,還一起喝了酒。
“平兒,快領(lǐng)幾個人,報大老爺和二老爺。”
王熙鳳雖然也關(guān)心賈珍到底是怎么沒的,但這事只他們夫妻去是不行的。
平兒忙一個躬身,帶著幾個下人就走了。
“大爺跟幾個姨娘喝酒,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鬧了半宿,然后泡個澡,人在澡盆里就不行了,撈上來的時候,就沒了氣息。”
賴升媳婦一邊哭一邊說,“大奶奶已經(jīng)把那幾個姨娘和伺候的人全都捆了起來。”
“叫大夫了嗎?”
這么晚了,叫太醫(yī)也不可能,賈璉一邊急急的把腰帶扣上,一邊又問是否叫了大夫。
“已經(jīng)叫了,可大爺已經(jīng)沒了呀!”
“滾開!”
賈璉深恨這一聲又一聲的大爺沒了,拿了披風(fēng)一腳踢開鄭氏,大步就要往東府去。
不過走了幾步,又停下對同樣穿好衣服的王熙鳳道:“老太太那里……暫時別驚動。”
這大晚上的,天又冷,萬一驚壞老太太反而不好。
可是顯然已經(jīng)遲了,二門上傳事云板連叩四下。
深夜里,云板的聲音傳得極遠(yuǎn)。
賈母年紀(jì)大了,本就覺淺,聞聽四聲,一下子坐了起來。
“怎么回事?哪里出事了?”
這幾年,云板每在夜間響時,賈家都會死一個人。
她對這聲音都應(yīng)激了。
“老太太,已經(jīng)命人去打聽了。”
鴛鴦連忙進(jìn)來安撫。
可賈母又如何能坐得住?
“穿上吧!”
她嘆了一口氣,鴛鴦無奈,連忙服侍著,這邊,她才給穿好,就有急切的腳步聲進(jìn)來,“老太太,東府大爺沒了。”
賈母:“……”
她看著回話的婆子,只覺自己在做夢。
好好的,賈珍怎么會沒了?
他還那么年輕。
此時,沒人相信是賈珍沒了。
賈赦和賈政趕往東府的時候,賈珍的身體都有些硬了。
三更半夜被叫來的回春堂大夫正低著腦袋縮在一旁。
尤氏和賈蓉已經(jīng)哭得嗓子都啞了,他們好像也不相信,好好的,賈珍就這么沒了的事實(shí)。
“到底怎么回事?”
賈政看了一眼,心頭發(fā)慌,沉聲問賴升和先到的賈璉時,手都有些發(fā)抖。
“大夫說……”
賈璉看了一眼大夫,道:“大哥是酒喝多了,再加上天冷,屋子里又燃了炭……”
后面的他沒說,但所有人都懂了。
每年冬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炭毒而隕命。
但他們家……
“照顧的人呢?”
賈赦氣得眼睛都紅了,此時他恨不能打死那些混蛋。
侄子真的太年輕了呀,而且東府這邊一直是獨(dú)苗,大哥又在玄真觀,他要是知道得多傷心啊!
“嗚嗚嗚~”尤氏以帕覆臉,痛哭道:“都鎖在了隔壁。”
“給我打……”
“打誰?”
賈母拄著拐過來了,她威嚴(yán)的掃過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又看向已經(jīng)不能動,臉現(xiàn)青白的賈珍,心間猛的一痛。
珍兒……沒了呀!
她的老眼瞬間蓄上好些水光,“你個糊涂孩子。”
老太太哽咽著走過去時,被尤氏一把抱住,“老太太,老太太,”她呼嚎著,“我們大爺沒了,嗚嗚嗚,他丟下我們孤兒寡母了,嗚嗚嗚~~,您說我們以后可怎么辦呀!”
怎么辦?
摟住尤氏的賈母也忍不住的淚流。
東西二府一直守望相助,這么多年了,從不曾改變。
可是這短短的十來年,東府怎么就凋零成這個樣子了?
她看著哀哀哭泣的蓉哥兒,哽咽道:“報給你們老爺了嗎?”
“已經(jīng)讓人去報了。”
賈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這邊的事務(wù)。
珍大哥如此年輕早殤,雖然大夫說有炭毒的原因在,可他吞吞吐吐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懷疑,還有其他原因。
所以,他又秘密讓人去請了仵作和相熟的太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