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郵局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
中年男人依舊坐在柜臺后,看見她回來,臉上沒什么表情:“送完了?”
“嗯。”祁入鏡點點頭,把簽收本遞給他。
中年男人接過,草草看了一眼,就扔回了柜臺下:“今天沒別的信了,你可以回去了。記住,明天凌晨五點準時來報到。”
祁入鏡抬眼看了表,還沒有到下班時間。
她應了聲,沒有脫下制服。
夜色已經(jīng)籠罩了梧桐巷。
她按照地圖的指引,找到了郵局安排的住處——一間位于巷子中段的小閣樓,就在雜貨鋪的樓上。
閣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把椅子,陳設簡單得過分。
祁入鏡坐在床上摸了摸口袋里的季青禾。
人偶沒動,只是紐扣眼睛亮了亮。
祁入鏡笑了笑,把人偶揣回口袋,躺到床上。
折騰了一天,她早已疲憊不堪,很快就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咚——咚——咚——”
敲門聲很輕,卻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祁入鏡猛地坐起身,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向門口。
“誰?”她警惕地問。
門外沒有回應,只有敲門聲還在繼續(xù),“咚——咚——咚——”
祁入鏡皺了皺眉,想起白天的經(jīng)歷,不敢輕易開門。
敲門聲敲了一會兒,突然停了。
就在祁入鏡以為對方已經(jīng)離開時,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郵差先生……能幫我個忙嗎?”
祁入鏡的心猛地一沉,這個時間,會是誰?
祁入鏡摸向枕頭下的黃銅哨子,看了看表。
按規(guī)則,現(xiàn)在是午夜后,早已過了工作時間,可她還穿著那身灰綠色制服。
“什么事?”她刻意壓低聲音,讓語調聽起來像個男人。
門外的哭聲頓了頓,隨即更委屈了:“我……我有封信要寄,很重要的信,能不能麻煩您……”
“現(xiàn)在不是工作時間。”祁入鏡盯著門板上的裂縫,能看見外面映著道細長的影子,像根晾衣繩上吊著的白布。
“求求您了……”女人的聲音突然尖了些,帶著點神經(jīng)質的顫抖,“這封信必須今天寄出去,不然……不然他就再也收不到了……”
祁入鏡的目光再次落在電子表上,淡藍色的數(shù)字跳動著:00:17。
規(guī)則里說午夜后不得處理信件。
“明天再來。”她加重語氣。
門外的影子突然晃了晃,哭聲戛然而止。
死寂持續(xù)了大約半分鐘,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沒了哭腔,變得平直又詭異:“顧先生……也在等這封信呢。”
門板突然被什么東西撞了下,“咚”的一聲悶響。
“開門啊……”女人的聲音貼著門縫鉆進來,“顧先生說,你要是不開門,他就親自來請你了……”
祁入鏡猛地想起顧先生說的“以前的郵差再也沒出來過”。
她翻身下床,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死死盯著門口。
又一聲撞擊,門板上裂開道細縫,一只青白的手從縫里伸進來,指甲又尖又長,正摳著木頭往外掰。
“他就在你身后呢……”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近,像貼在她耳邊。
祁入鏡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只有季青禾從口袋里滾出來,掉在地板上。
它的紐扣眼睛對著窗戶,小短手朝著外面比劃著。
借著閣樓里微弱的光,能看見對面屋頂上站著個瘦高的黑影,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這邊,輪廓像極了顧先生。
門板“咔嚓”一聲裂得更大,那只青白的手已經(jīng)能伸進來大半,正抓向她的腳踝。
祁入鏡抬腳踹過去,正中那只手的手腕。
觸感像踹在凍硬的肉上。
門外傳來一聲尖叫,手猛地縮了回去。
“顧先生!她打我!”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喊。
對面屋頂?shù)暮谟皠恿耍衿埶频娘h下來,落在巷子里,腳步聲“嗒嗒”地響,正朝著閣樓走來。
祁入鏡的目光掃過窗戶,外面是兩丈多高的院墻,跳下去怕是要摔斷腿。
她急得滿頭大汗,手指摸到口袋里的黃銅哨子——這東西除了別在制服上,規(guī)則里沒說有什么用。
顧先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閣樓樓下。
“放在門口。”他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穿透樓板,像是在對門外那個女人說話“不然,今晚你就得留在這里陪她了。”
門外的影子晃了晃,女人的聲音又帶上了哭腔:“信我放在……在門檻上……你開門拿一下……”
祁入鏡沒動。
僵持了大約十幾秒,樓下傳來顧先生的冷哼:“別耍花樣。”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門閂,在門板打開一條縫的瞬間,迅速彎腰去夠門檻。
指尖觸到個硬紙殼的東西,還沒抓住,就被門外的手猛地拽了過去。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正往樓梯上爬。
祁入鏡反手關上門,再次插上門閂。
剛做完這一切,門板就被狠狠撞了下,震得她胳膊發(fā)麻。
“把信留下!”顧先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暴怒。
門外傳來激烈的撕扯聲,女人的尖叫和顧先生的低吼混在一起,還有什么東西摔碎的脆響。
祁入鏡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心臟狂跳不止。
她低頭看向手里。
剛才情急之下,竟從門檻上抓回了半張被撕碎的信封,上面能看到“梧桐巷13號”的字樣,還有個模糊的紅色印章。
樓下的動靜漸漸小了,只剩下女人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
又過了一會兒,顧先生的腳步聲響起,慢慢遠去。
祁入鏡這才敢透過門板的裂縫往外看。
門檻上留著攤暗紅色的液體,像未干的血。
她癱坐在地,摸出季青禾人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入鏡喃喃自語。
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閣樓里的光線亮了些。
凌晨五點,祁入鏡的電子版準時發(fā)出響聲。
她站起身,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塵,推開門走了出去。
巷子里的霧氣還沒散,青石板路上濕漉漉的,像是下過一場雨。
她走到樓下時,雜貨鋪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那個白發(fā)老頭探出頭,看了她一眼:“昨晚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