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猿一路地跑,它被那毒蜂追著刺咬,怎么也擺不脫,即使是鉆入密林之中也是如此。
他想要跳進河水里去,可是河水之中有水怪,他不敢去。
毒蜂咬的他太痛了,比那之前那一道道光割裂他身體的時候痛得多。
慢慢的,他感覺的自己的頭麻木了,眼前的山林開始晃動起來,他即使是吼出聲來,舌頭麻木,聲音都開始變形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也聽到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就在后面,他轉身想要去爬到樹上去,可是卻爬了一段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眼前一黑,從樹上掉了下來。
“哈哈,這一頭黑猿知道穿衣服,那定然是開了竅的,城里有人買能夠聽懂人話的妖怪,尤其是這種人形的妖物,會被訓練成妖仆,用以傳家。”苗九高興的說道。
他說話之間,伸手拍著自己的血色大葫蘆,那一群原本撲在黑猿身上咬的毒蜂一只只的飛起來,苗九拔開葫蘆嘴,毒蜂依次鉆回葫蘆里。
三爺自然是知道這些的,只是他還想著那個逃了黃鼠狼精,并且想找到把那黃鼠狼精接走的妖物,于是說道:“苗兄弟你在這里守著,我去山下叫兩個兄弟上來抬它。”
“三哥盡管去,我在這里再轉轉,看看有沒有什么藥可以采回去賣一賣的。”苗九說完便在四下里打量起來。
對于一個人來說,只要入了山,必定采點藥回家的。
藥不光是可以賣,還可以用來喂養他虎頭蜂。
他的虎頭蜂吃肉食,吃毒物,但是也是需要調配一些藥一起喂食的。
三爺背著劍匣,一路地出了這一片林子,朝那邊黃鼠狼消失的山丘上而去,他依然在一路的尋找著。
而苗九這邊圍著黑猿躺著的地方活動著,正好看到一株倒了的枯樹上面,長著一株紅色的小草,葉莖都是紅色的,可是卻開著一朵藍色的小花,小花如喇叭一樣。
他立即認出來,這是一種用于提神醒腦的草藥,把它搗碎,和別的藥材混在一起制成香,在修行的時候點上,能夠有助于修行,讓人可以減少心魔的襲擾。
他高興的便要采下來,卻突然停止了動作,因為他看到林間的暗沉的光線下,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雖然現在是白天,但是這林中并不通透,處處都是陰影。
而這個就站在一處陰影之中的人,身上穿著臟臟的衣服,松松垮垮的,頭上沒有頭發,手上提著一根一人高的鐵棒。
對方突然出現在這里,他沒有察覺到,在對方的眼神之中,他感覺到了危險。
師哲其實并不想管這些的。
雖然大家都在同一個老鬼座下工作,但是也沒有什么交情。
雖然大家都是鄰居,可是彼此之間還是有矛盾的。
然而,他看到這黃鼠狼精被劍光斬斷了一條腿掉下來,正好掉在他藏身的附近時,他還是忍不住的將之接住了,然后背著她上了山丘,并且找了一處沒有草木根莖遮地的地方鉆入了土,把她藏進了自己挖出來的地洞里去。
之后他再從地底出來,要看看這兩個人究竟想干什么。
黑賊被劍光和那可怕的毒蜂追逐的一幕都看在他眼中,不知為何他心中居然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感。
之前這個黑猿偷了他衣服,他心中憤怒,覺得這個黑猿太可惡了,總是在樹上蕩來蕩去,太賤了,他自己也恨不得打斷黑猿的腿和手來,甚至打死他的想法都有。
可是這個時候,看到他被追逐到絕路,被毒蜂毒倒,被兩個人商量著要賣到城中去,訓練成妖仆,還要用以傳家。
這給了他很大的刺激。
他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被人抓住了,人也不一定就會殺了自己,可能會控制自己,會將自己煉制作為可以傳家的尸仆。
一開始的他是向往人煙,回味人群,但是在這一片荒野過了這么久,他已經習慣了采月食氣,無事之時吹吹河風,聽聽鳥叫蟲鳴,即使是看守墓門,他也覺得安靜,坐在那里的時候可以思索著法術。
這是種極度放松和自由的感覺,讓他慢慢的愛上了現在的這種離群索居的孤獨狀態。
這黑賊也是個閑不住的,整天在樹上蕩來蕩去。
如果他被訓成了妖仆,那到時他會變成什么樣的?
現在看到了這個黑猿被抓住了,他忍不住站了出來,想問問他們是否可以放過他。
本來是應該喊陰老鬼來的,但現在陰老鬼不在,沒辦法。
還有一個原因,他覺得這個人也不怎樣,毒蜂而已,自己可不怕。
“你可以放了他嗎?他一直以來都沒有怎么下過山。”師哲開口說話。
然而師哲開口說話,卻讓這個苗九心中一驚,在人類修士之中判斷一只妖的層次,首先就看對方有沒有化為人形。
第二個就是聽對方說話流不流利。
第三個,則是在交流的時候,看對方的說話能不能說出一個因果關系來。
林中陰影較重,初時苗九并沒有看太清楚,這個人形東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在換了一個角度之后,便看清楚了,那陰影里站著的是一個面目青黑的人,雖然穿著衣服,但是光著腳,整個人給他一種陰沉的感覺。
這是一個僵尸,一個能夠流利說話的僵尸,還會求人,會救人。
苗九心生警惕,他覺得自己的葫蘆妖里的毒蜂對于這僵尸效果不大,他一時之間沒有把握,
于是他說道:“既然沒有下過山,那他身上的衣服哪里來的?”
“偷我的。”師哲說道。
“那你的衣服從哪里來的?”苗九問道。
“山下撿的。”師哲說道。
“那他們是怎么死的?”苗九問道。
“是被一只老鬼殺死的。”師哲沒有半點的隱瞞。
“哦,那個老鬼在哪里?”苗九問道。
師哲沒有回答,但是他知道對方在試探。
而就在這時,苗九臉上出現了微笑。
師哲側身,看到一個背著劍匣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后。
他出現的悄無聲息,已經將他夾在了中間。
“原來你是在等他。”師哲說道。
苗九嘿嘿的笑著,他是在等三哥歸來,但是沒有想到他這么快就歸來了,由此可見,三哥其實是故意離開,然后殺一個回馬槍,剛好將這個僵尸逮住了。
這時,那背著劍匣的人,開口說道:“剛剛那只黃鼠狼是你救走的?”
師哲看著對方,卻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那天來了一支商隊,他們敲擊著竹節,先是和山下渡口的黃仙以貨換它們的尾毛,那些黃仙都排著隊給他們剪尾毛,一尾換一本書,并且約定好了,明年再來。”
“現在,那些和那支商隊做過約定的黃仙,大概都已經被你們殺死了吧。”
“他們只是一群喜歡讀書寫字的黃鼠狼而已。”
師哲的話落,讓那背著劍匣的人臉色一沉,說道:“你是說我們殺錯了?”
師哲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不是普通的僵尸,你是尸魔,蠱惑人心,還想毀人道心,但你忘記了,降妖除魔對于我來說,是沒有任何負擔的。而且,我二哥死了,是非對錯我也無心分辨,我只想將這附近的妖魔都殺了,以告慰我二哥的在天之靈。”
三爺冷冷地說道,他的聲音,他的話和他的劍一樣的冷酷。
師哲靜的站在那里,手握緊了鐵棍,他知道一場戰斗幾乎無法避免了,可不知為何,以前的他總是覺得,最好不要爭斗,大家和睦相處多好,有什么矛盾說開來就行了。
現在的他竟是一點也不懼怕。
他被夾在中間,可是卻覺得自己未必會輸。
林中有風,蕭瑟而起,吹上樹梢,陡然之間便凌厲寒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