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果真神醫!”
“鳳丫頭素來是鐵打的身子,能叫她說夸一聲神醫,那定是醫術大好了!”
那周姨娘最是體弱多病,搶步上前,一把握住西門大官人袖子,眼圈都紅了:“大官人!老身這經年不調的癥候……”
鮑二家的也擠過來,一臉愁苦:“神醫!神醫可憐可憐!我這對桃花癬,春來就發,癢得恨不能揭皮……”
更有其他婆子七嘴八舌:
“我夜里盜汗!”“我腰膝酸軟!”“我兒媳婦產后虛……”
一時間,“神醫”、“大官人”的叫喚此起彼伏.
西門大官人如同掉進了百鳥喧嘩的雀籠里,滿耳朵嗡嗡響,鼻子里塞滿混雜的脂粉、汗氣、藥味,熏得他那剛壓下去的酒意又涌了上來。
他冷汗直流,眼冒金星,心道:“再被這群老虔婆、多病鬼纏住,怕是露餡就在頃刻!”
他陡然捂著心口,深深一揖,聲音里帶上十二分的“疲憊”和“歉意”:“列位奶奶、嫂子!非是在下推托!實是……實是方才用那祖傳醫術,元氣耗費過巨……”
“又兼不久前多飲幾杯,此刻頭暈目眩委實支撐不住了!”
他故意把身體晃了晃,像是下一刻就要栽倒:“在下改日……改日若有機緣,諸位請移步……清河縣!恭候大駕!”
他一邊說,一邊踉蹌著腳步就往外挪,真似個風中落葉。
尤氏心中惦記著昏倒的丈夫,也巴不得這群人趕緊走了,來個清凈。
連忙朝秦可卿使個眼色:“蓉哥兒媳婦,快!快送送神醫!仔細些,切莫失禮!”
“是!婆婆!”秦可卿垂著頭,默默上前一步:“神醫,請!”
卻在這時。
尤氏這廂剛示意秦可卿相送,那榻上的王熙鳳竟下了地。
驚得平兒忙去扶,她卻擺擺手:“不礙事,我頭已不疼了,既是神醫要走,我也合該送送才是。今日這命也似的疼,虧得大官人手底生了仙花!”
西門大官人連聲不敢,這一稍稍停留,又被一群女人婆圍著。
在王熙鳳和秦可卿引路下,趕緊邁步出去。
這二位活色生香、風味各異的人間尤物,一左一右引著西門大官人往外走。
穿花拂柳,從天香樓出來,又繞過幾處水榭回廊。
西門大官人偷眼覷去,眼前這二位——
秦可卿:蓮步微移,裹在一身素錦軟緞里的身軀玲瓏盡顯,胸前那對勾魂奪命的巨物。
因著驚怕憂懼,此刻呼吸未定,正隨著步子在輕薄衣料下微微震顫起伏。
偏又滿懷心事,不知道公公醒后如何是好,怎生面對。
一臉凄惶的慘白。
更兼不久前哭過,梨花帶雨,又添十二分的我見猶憐。
饒是我們大官人現代見慣了網紅,依舊被這風韻有些驚艷。
要知道美人相貌上了最高的層次,比的就是這入骨的韻味。
有一淫賊說過。
這美人!
一等,文,秀,嬌。
二等,白,肥,高。
三等,麻、妖、騷。
四等,潑、辣、刁。
這文,秀,二字講得便是風韻。
女人若沒這些和妓院粉頭無甚差別。
如同嚼蠟一般。
而另一旁王熙鳳。
本就熟艷婦人,那磨盤一樣的寬圓肥胯,藏在撒腿綾褲和銷金裙下,走動間搖曳生姿,端的是滿月也似,豐腴彈潤。
腰肢偏又收束得細柳一般,款擺之間帶著一股子懶洋洋的風流意態。
也是萬般風情,世間少有。
這美人稱號。
一等里她只占了個嬌。
但白,肥,騷,麻,妖,潑,辣,刁
齊活。
這大院里一路的奇石怪木、雕梁畫棟,此刻在西門大官人眼中全成了泥塑木雕。
唯見身前左右那勾魂攝魄的白膩香肉在晃。
行至府門前寬闊地界。
西門大官人偷覷秦可卿,見她眉目間愁云慘霧依舊不散,淚珠兒只在眼眶里打轉,小嘴兒扁著,真似一枝被暴雨打蔫了的嬌嫩海棠。
他嘆了口氣,又懼著身旁王熙鳳丹鳳眼掃過來,只得強壓心思,故作正經,壓低了嗓子,話里有話的說道:
“蓉大奶奶不必憂心如焚。珍大哥不過一時酒醉驚厥,想來明日便能醒來。”
“他為人最重孝道仁心,又有尤太太在旁照顧,若知道賢媳這般衣不解帶、守候塌前的赤誠孝心,歡喜還來不及,豈忍相責?”
他刻意在“尤太太在旁”二字上頓了一頓,又重重咬住“賢媳”、“孝心”、“豈忍相責”幾處關竅。
見秦可卿眼中先是迷茫,繼而恍然。
點點頭表示明白。
西門大官人這才接著說道:“還有那天香樓的門框……”
“看著舊木頭被蟲子蛀蝕得空了心,年久失修,老舊不堪,叫夜風一撞……嘎吱一聲便散了架,倒了下去,也是常有的禍事。”
秦可卿得了這救命稻草般的“口供”,心頭稍安,蒼白的小臉上勉強擠出一絲感激的笑,對著西門大官人連連點頭.
動作間胸前又是好一陣亂顫,看得西門大官人喉結滾動,卻又不能直視。
一旁冷眼旁觀的王熙鳳,將這二人眉來眼去、竊竊私語的模樣看了大半。
心頭疑竇叢生,只覺西門大官人那番勸慰聽著在理,卻總有股說不出的別扭。
她強按下疑慮,上前一步,芙蓉面上堆起三分客套七分由衷的笑意,鳳目斜睨著西門大官人:“今日全賴神醫妙手!只是我這病根……當真去了嗎?”
西門大官人聽得她問病根,他豈敢說已根治?
只是暫時止痛而已,好在她這頭疾,也不是時常犯病。
忙裝作為難模樣,眉頭緊鎖:“哎!奶奶這沉疴積年,深入骨髓經絡,今日只是釜底抽薪,將那急火壓了下去!若要根除,短期不能辦得。”
“實在是慚愧....”
說罷,垂首嘆氣,一副自責醫術未精的愧疚模樣。
“啊?竟未除根?”王熙鳳那點笑意僵在臉上,瞬間化作愁云慘霧。
想到那剜心刺骨的疼痛隨時會卷土重來,心中真真懼怕。
“唉呀呀!這怎么好!”她失聲驚呼,媚態竟真帶上了幾分楚楚可憐:“再犯時,我少不得要去攪擾大官人清靜了!”
她一面說,一面下意識地扯住了袖口,仿佛那疼下一秒就要來了似的。
西門大官人口中應承:“不敢,不敢,隨時恭候大駕!”
就在王熙鳳兀自惶惑愁嘆的剎那!
秦可卿聽到說拜訪,一雙剪水秋瞳也倏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