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幾天,第一錦所獲頗豐,再加上聲勢驚人,各處優待,其實沒什么必要再掏貴妃口袋。但俗話說心懷利刃殺心自起,有了撈女系統,眼看著點亮一個個“撈過”的頭像,第一錦也有些忍不住。
要沒有這個系統,她也無所謂和貴妃相安無事,畢竟以如今的身份,搞事尤其挑起皇后和貴妃的矛盾,屬于是自找死路。但要有機會,試試也行啊,反正第一錦放平了心態。
宴會當天,第一錦早早來到椒房殿。
這些年皇后耽于求子,流產不止一次,身體一向不好,而貴妃寵眷獨樹一幟,故而經常代掌宮權,雙方也算達成默契。貴妃不能不給皇后面子,要求后宮眾人向自己問安,于是隔三差五就會舉辦宴會,一方面表現出與姐妹們的和睦友愛,另一方面也是借以發揚自己的威勢。
誰敢不給她面子呢?
而皇后不會以卑動尊,參與宴會,貴妃也很有默契,總是上門邀請。
這回貴妃本以為皇后仍然會以病為名,拒絕出席,故而興致勃勃,大張旗鼓地籌備,甚至還求了皇帝贊助,好酒好菜好廚子好樂師,甚至皇帝那邊的花卉,可以說只是這一次宴會的熱鬧程度,就遠超第一錦至今折騰出來的動靜。
這其中自然有對第一錦示威的含義,但也不過順手的事。
皇后之所以出席,一方面是身體漸好,她迫不及待殺回后宮,為之后抱養第一錦的孩子做準備,彰顯存在感,另一方面也是聽了第一錦的話,覺得去當座上賓,把貴妃這個主辦者擠到下面去也不錯。
見了第一錦的打扮,皇后倒是滿意:“果然是青春貌美,這衣裳也別致。”
第一錦有了皇帝支持的繡娘,自然要做出成果,今日她穿一件粉色廣袖內衫,袖型很特殊,肩膀到大臂都收緊,從手肘開始驟然洋洋灑灑放開,花瓣式地一片片綴在一起,長及委地,外面搭配一件玉色的半袖交領衫,下面是一條淺綠色和杏紅色的間色裙,裙子上面是繁復重疊的菱形圖案,上衣長長的袖子垂落其上,格外飄逸繁復,還能露出一雙如玉的手腕,上面一對清透如水的碧玉鐲,宛如畫龍點睛。
這種顏色清淺又有些夸張的服飾,確實得年輕人來穿,皇后眼光還是有的。
她早到了不必爭奇斗艷的地位,在這種群芳匯聚的場合,更希望自己座下的人不要被比下去。第一錦真小心翼翼穿得灰撲撲了,她還會覺得丟人。
小姑娘愛琢磨穿衣打扮,心思還算淺薄的,皇后索性吩咐:“把那對銜珠步搖拿來,讓蘇才人換上。”
雖然她自己不會爭,也不是非爭不可,但皇后也有一顆戰斗的心。以前是沒機會,也沒那個腦子,如今有了馬仔,皇后心里居然還有些興奮,打扮第一錦一番,這才帶著她往貴妃的昭陽殿而去。
景致好,占地面積大,地位特殊的昭陽殿,距離椒房殿位置也不太遠。第一錦跟著皇后的鳳輿步行,珍珠還走在她前面,好像她還是皇后宮里一個婢女一樣。跟著出門的桂葉有點心疼第一錦,想著這就是差距,皇后高高在上,她們只能受這個委屈。
第一錦卻不當回事。在這宮里,誰不受委屈?高貴如帝后,不也覺得自己才是美強慘?她不怕這個,怕只怕白吃虧。
貴妃宮中熱鬧非凡,猩紅的地氈直鋪到宮門外,樂師在調試絲竹,不時響起悅耳的音調。主辦的宴會多了,昭陽殿上下也都練了出來,接待客人,安排座次,忙而不亂,甚至很有美感。
貴妃親自在外,帶著嬪妃迎接皇后。
第一錦趁皇后下車,直接上前擠開珍珠,扶著皇后的手上前,正好與貴妃打了個照面。
真不愧是貴妃,果然是絕色,一晃面第一錦就覺得受到了美的沖擊。她這人有點毛病,只喜歡漂亮的東西和人,又不是真心給皇后當狗,當即對貴妃微微一笑,側過身以示禮貌。
眾人紛紛見禮。
貴妃帶頭給皇后問好,第一錦也說了聲見過貴妃。
后宮兩大巨頭在此,誰也沒有表演的機會,貴妃親自將皇后迎到了室外搭起的帷帳里,陪坐說話。第一錦也被引到自己的位置上,上手是劉婕妤,下手是王才人。
有時候要搞一個人的心態,不必如臨大敵,該怎么做就怎么做,讓對方認清自己的身份就足夠。比如此刻的第一錦,前后左右都是貴妃的手下敗將,身份地位都不高,發現自己只配得上這種待遇,那么這段日子以來,被皇帝垂青的得意也該冰消雪融。
可惜第一錦不是一般人,她和友善的劉婕妤,王才人開始聊天。兩人都比不得她有底氣,故而說起話來也捧著她。
劉婕妤當初以會寫詩獲寵,只可惜她的天賦有一點,卻不夠多,皇帝覺得沒意思,于是就這么失寵。不過讀書人難免清高,雖然友善,卻也有包袱,幽怨的味道不濃。王才人就不一樣,比趙美人還放得下身段,話里話外就要貼上來,讓第一錦“提攜”。
第一錦怎么可能做?她又沒安好心。
于是只當聽不懂,露出手腕來讓王才人看自己的鐲子:“這是陛下前幾日賞的,說看我會打扮,讓我好好妝飾自己。”
王才人失寵已久,忘了自己多少年沒有得到過這樣的賞賜。這對鐲子玉色清透翠綠,戴在第一錦欺霜賽雪的手腕上更是相得益彰。
王才人心里泛酸,嘴上卻不肯認輸,抬眼看見貴妃正傾國傾城地讓人斟酒上菜,頓時起了拉踩的心思,捂著嘴笑道:“皇上果然疼愛蘇才人,只是比起貴妃娘娘,可就差遠了。前不久陛下賜給貴妃娘娘六對手鐲,琉璃的,瑪瑙的,珊瑚的……那天正好我也在昭陽殿,親眼看見的,哎呀,那可真是流光溢彩,滿室生輝,自然了,蘇才人你這對手鐲,也是很好看的,只是……”
她越說聲音越大,見第一錦仍然微笑著,似乎不為所動,自己心底的情緒越發激動,一時不慎,轉身時碰到了一個正要給第一錦斟酒的侍女,一大股色澤鮮艷濃郁的西域葡萄酒就這么潑灑在了第一錦的衣袖上。
“哎呀!”第一錦猛地跳了起來。
王才人也是臉色一變。
那芙蓉粉色的廣袖,本就是今年新進貢的提花羅做的,輕薄柔軟,顏色清淡,面料嬌貴,琥珀色的酒漿倒上去,頃刻就毀了這件衣裳。雖然看第一錦不順眼,可王才人頂多嘴上占兩句便宜,是惹不起禍的。
第一錦捧著衣袖,幾乎哭出來,下意識看向皇后,似乎想要求她做主。
殿內人不算多,周圍人紛紛看過來,上面的人也很容易發現騷亂。那宮女大概也是嚇壞了,趕緊跪地請罪。
皇后面色微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貴妃心中更是不悅,事出在自己這里,怎么都脫不了干系,況且卷入其中的王才人也是常在自己這邊溜須拍馬,說不清楚。她不想給第一錦告狀的機會,直接截斷,斥責那宮女:“毛手毛腳的,也不當心一點!”
第一錦立刻開口:“貴妃娘娘切勿責備她,都是臣妾不小心。”
王才人碰到那宮女的時候,第一錦就已經看見了,她來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三桿子的想法,但如果沒有機會也不會硬上。誰知會如此湊巧?于是她故意往前湊了一下,成功碰瓷。
搞大了不好收場,自己也藏不住,現在這種小意外就正好。
貴妃怕的是第一錦揪著王才人不放,打王才人屁股,那不就是打她的臉嗎?現在第一錦主動開口,不管是由于出身同情那個宮女,還是有點情商,她面上都好看許多。因此,貴妃大方道:“既然蘇才人求情,你還不下去?本宮近日新做了幾件衣裳,還沒上過身,蘇才人先下去換了吧。宴會后,本宮會讓人給你送去幾匹時興料子,就算本宮賠給你的。”
絲綢不僅是衣料,更是硬通貨,完全能夠當錢花,貴妃大手筆,就是為了不被人說嘴,倒是不在乎這些的。
第一錦看了皇后一眼,見對方微微頷首,這才行禮道謝,跟著宮人下去換衣服,還不忘瞪了王才人一眼,盡顯膚淺惡女的敵意。
她沒打算努力去搞同事情,雙方不在一個水平線,特意釋放善意只會讓別人覺得軟弱好欺負,實際上不能打開社交圈,反倒會惹一身騷。倒不如挑個柿子捏一把,讓她們知道自己不是好東西,還免得互相試探,耗費精力。
貴妃年歲漸長,且地位尊崇,這幾年少穿年輕嬌嫩的顏色,新做的衣裳也頗為華艷奪目,第一錦愛不釋手。帶她來換衣服的是貴妃的心腹,有些瞧不上蘇才人的眼皮子淺,但也不免覺得好打發,于是笑著贊了幾句,幫主子圓場。
賞花宴完滿結束,第一錦嘗遍了美食美酒,再也沒搭理過王才人,只跟劉婕妤說話。劉婕妤有些尷尬,但不善于拒絕人,有些騎虎難下的意思。
最終,第一錦帶著一件貴妃的新衣服,還有幾匹布料的收獲,回到漪瀾殿,心滿意足,叫人好好收起來。
桂葉看著那件被毀了的衣服發愁:“可惜了,新做的,才只穿過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