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念今天下樓吃午飯,芳姐神神秘秘的把她扯到一邊。
“小妹,最近報紙上都在傳以后不準娶姨太太呢。”
這的確是最近討論過最多的流言。
大嚶一夫一妻,內地一夫一妻,港城的婚姻法算是上古遺留產物,因為最早港城用的是大清的律法,允許男人娶小老婆。
港城幾十年前就一直說要廢除這條法律,但因為各種原因一直都沒改。前幾年港城發生了不小的騷動,大嚶那邊終于想起來要改正了。
葉念念知道,的確是再過不到一年,港府就會頒布改革條例。
她裝作無所謂的說道,“沒事,以后不準娶姨太太,先前娶的總不能不算數吧。”
芳姐道,“我不是指這個。”
她壓低音量,“四老爺外面那個好像想要進來,今天太太那邊的人讓三姨太四姨太都過去呢,肯定有事情。”
葉念念對于親爹葉興德的事情有時候還挺關注的,畢竟那么一大堆錢在那,哪怕知道自己繼承不到多少,也不能無視這座金山啊。
葉興德一直挺風流,最近十年因為葉家分家的緣故算是老實點了,但老實的不多。
葉興德的五姨太叫單水兒,是個沒什么名氣的演員,葉興德剛到港城的時候為單水兒著迷過一段時間,但幾年過后也淡了。
后面葉興德拿到麻將牌照開了麻將館,他便整日打麻將,有時也和些女的不清不楚,因為一直沒鬧到旬太太那邊,家里也就當做不知道。
最近幾年,葉興德和一個有夫之婦搞到了一起。
葉念念這邊也知道那人的名字——羅秋芬,是個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女人,長得挺漂亮,但是命不太好,嫁了個病秧子,生了個小病秧子,公婆年紀又都大了,沒辦法,家里沒錢,她就出來工作了,干的是飲料推銷,跑到麻將館推銷的時候和葉興德認識了。
葉興德這人褲腰帶松、手也松,對漂亮女人來者不拒,給錢也真爽快。
兩人一個求財一個求色,也就勾搭在了一起。
稍微有點新奇的地方是,羅秋芬那個病秧子老公知道這件事情,并且默許了。
其實啊,讓自己老婆背著這么大的經濟壓力出來工作養全家最后會弄成什么樣他心里沒數嗎?
他知道,他也還是做了。
巧媽和翠媽都是待過舞廳,對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比起羅秋芬,她們更看不慣這一家子吸羅秋芬血的。
原先巧媽和翠媽都打過賭,賭羅秋芬什么時候跑。
那家子人也就是壓著羅秋芬的孩子當把柄,面對頗有資產還和幾個紅花棍都能稱兄道弟的葉興德完全沒有一點用,根本沒膽子鬧。
葉興德給羅秋芬錢,但也只是睡人,其他的事情他不管。只要不吵到他面前,他無所謂,反正是他給別人戴綠帽,又不是別人給他戴。
葉念念聽到芳姐說羅秋芬想要進門,她也只是覺得這一天終于來了。
她能忍那一堆吸血蟲這么久,已經算厲害。
葉念念問,“把巧媽和翠媽都叫走了嗎?那個真的準備進門了?我爹那邊有什么說法么?”
芳姐喜歡八卦,和旬太太身邊幾個傭人也都是老相識,知道不少事情。
“說是懷上了,四老爺心比較軟,求一求就帶著去見太太了。”
葉念念懂了,羅秋芬應該是終于打算擺脫那吸血的一家人了,或者說,是終于舍得孩子了。
葉興德會讓她進家門,卻不一定能同意她帶著前夫的兒子一起來。
也許羅秋芬早就有謀劃,因為那不準娶小老婆的流言越來越真,就加快了動作,懷了孕才有膽子去求葉興德。
葉念念點頭,“太太肯定會留下她,我又多了個小媽。”
芳姐道,“可不是嘛,太太最要臉的,就是這有夫之婦的名頭不好聽,不知道那個女人離婚了嗎?沒離婚……孩子就會有點說不清楚……”
葉念念道,“反正爹清楚,太太認就行,巧媽和翠媽過去應該也就是走個過場。”
她們這邊兩個媽三個孩子一家人過得舒服,但一到了那邊就沒人在意她們,兩個媽的地位也就比傭人高一點。
葉念念不喜歡過節,因為過節就要‘團圓’,就要去那邊‘團聚’。
晚飯是三個孩子一起吃的,巧媽和翠媽晚上八點左右才被車送回來。她們對多一個‘姐妹’也沒多大反應,反倒是提起了二太太。
她們去了太太那邊,除了羅秋芬的事情,也知道了以前二太太的消息。
葉興德的二老婆名叫方之華,是葉興德的同學,當時那陣子自由戀愛的風氣很厲害,葉興德愿意的時候,他是真的會哄人,哄得方之華以為自己是葉興德的真愛,就嫁進來了。旬太太那時候正好懷孕,瞧著自己丈夫和另一個女人結婚,還搞什么西式婚禮,就把巧媽和翠媽買進來給葉興德做了妾。
一對漂亮姐妹花就讓葉興德的進步青年形象破產,方之華大失所望,只是那時候她也懷孕了,沒能鼓起勇氣離婚。
葉家離開滬市前往港城的時候,方之華堅持帶著孩子留在內地,甚至主動去申請了離婚證。
葉念念那時候年齡小,但仍然記得她拿到離婚證時候的神采奕奕,她重獲新生了。
方之華來信了。
葉家搬到港城十多年了,這位曾經的二太太第一次寫信過來。
信的內容很簡單。
兒子葉盛和前幾年下鄉做了知青,今年跟同一個知青點的女知青結為革命伴侶,已經結婚。
葉興德是葉盛和的父親,有權利知道自己孩子的婚事,所以她特地寫信告知。
葉興德已經十多年沒見過自己的二兒子了,忽然間收到這么一封信,這還是他第一個結婚的兒子呢,說不準過一兩年,他就會多出來個孫子孫女。以前沒有的慈父心莫名其妙的涌上來,覺得自己這個前妻耽誤了自己兒子的前途。
當知青可不是就是吃苦么?
港城可有不少逃來的知青!
反正看到信他生氣了,覺得自己的兒子不能隨便娶一個村姑!立馬讓旬太太寫一封信過去罵人。
順便他還寄了一萬港幣過去。
不是他不想多寄一點,是旬太太說信會被檢查,寄錢太多容易引來麻煩,所以他只能克制一些。
巧媽對內地的物價比較清楚,“寄一萬港幣夠了,四千多塊抵得了內地一個工人十年的工資。”
“不過就是下鄉這事有點不好辦,好像拿錢能買到工作,華姐……”方之華離婚后巧媽不再叫她二太太,而是稱呼她為華姐。
巧媽有點擔憂,“華姐聰明,但有時候有點軸。”
翠媽則不擔心,“有錢什么辦不到啊,上次你哥寫信也不是求著要你匯一千塊過去買工作嗎?”
巧媽一聽放下心來,“這倒也是。”
她們可是在老滬上生活過現在又在港城的,金錢有多少力量,她們再清楚不過了。
葉念念湊上前去,“等內地政策寬松一些再讓爸寄錢過去吧,就是不知道他到時候還能不能記得這個兒子。”
陳明翠用手指點了一下葉念念的腦門,“別這么說你親爹,他要是不在乎孩子能讓那個羅秋芬進門?”
話題又從方之華轉到了羅秋芬。
羅秋芬已經懷孕三個月了,自己哄騙丈夫離了婚,倒是沒給葉家添多少麻煩。
今天陳明翠和黃盼巧被叫過去就是羅秋芬進門給太太奉茶過明路。
巧媽說,“我還真是佩服旬太太,她居然面上一點都不生氣,我還以為分家這些年沒人壓在頭上,她氣性比原來大了會壓不住呢。”
葉念念也很佩服旬太太——絕對合格的封建正房,男人夢寐以求的大老婆。
好像什么都能忍,永遠看不到她失控的時候。
她捂住腦袋,“奶奶還在呢?什么叫沒人壓在頭上?”她親爹也還活著呢,所以旬太太現在還是要忍。
翠媽覺得女兒說的話不太好聽,又想故技重施,但看著保護住要害的女兒,‘噗’的一聲笑了。
巧媽從背后偷襲,點了一下葉念念的后腦勺。
“雖然是在家里,但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翠媽說,“旬太太現在的心思都在兒子上,哪有時間管著老爺?再說老爺已經十年沒進新人了,多一個就多一個吧,放在外面說不定還更花錢。”
巧媽道,“盛鴻都找女朋友,大少爺大幾歲,旬太太肯定早就在謀劃著給大少爺定親,就是分家了這么久……恐怕不太好找。”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很難找到符合旬太太標準的兒媳婦。
人要乖巧懂事,家里要有錢,最好還得是名門之后。
有這種條件的姑娘找誰不好一定要找葉盛州?
雖然葉盛州知名大學畢業,看上去也人模狗樣的,但看看他爹葉興德!娶了那么多小老婆,唯一在干的行當還是麻將館,只會吃租,根本沒出息。
然而葉念念的重點不在這里。
她驚訝道,“巧媽,你知道哥找了女朋友?”
回答的是翠媽。
陳明翠理所當然,“他可是從我肚皮里出來的,他翹翹屁股我就知道他要去哪拉屎。”
巧媽道,“我們只是覺得沒必要點出來,他不說那就當做沒有吧,畢竟還年輕,誰知道以后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