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在侯府辦喪事的三日，池淵在大理寺收拾了那個(gè)嘴賤的同僚三日。

直到那同僚去茅房，茅坑的板子裂了，直接掉進(jìn)了糞坑。

好在當(dāng)時(shí)茅房里還有別的人，忍著惡臭把他拉了上來。

“是池淵，是他害我！”同僚終于崩潰。

“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惹得池大人這般生氣？”

有人問，“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同僚知道自己說錯(cuò)了話。

他是寒門出身，本來就忌恨池淵。

得知他娶了郡主，更是夜夜難眠。

他不敢動別的壞心思，也沒有那個(gè)能力使壞，只能在言語上調(diào)侃幾句。

哪知池淵這樣不依不饒。

從前他也不是沒有打著開玩笑的幌子刺過。

“我也是肺腑之言，為了他好，讓他不要被郡主一個(gè)女人拿捏……”

“閉嘴！”一聲呵斥傳來。

眾人紛紛回頭，是大理寺卿。

“這話是你能說的嗎！”

大理寺卿陰沉著臉，“女人怎么了，如今龍椅上坐著的是誰你不清楚嗎？”

“陳旭，你走到今日不容易，可別讓一張嘴毀了你的前程！”

陳旭愣住了。

隨后一陣后怕。

他驚出一身冷汗，他沒有接觸到新帝的機(jī)會，故而一時(shí)忘記龍椅換了人。

“大人，下官知錯(cuò)了。”他立馬爬起來，鄭重道。

大理寺卿被他臭得連連后退，捂著鼻子嫌棄，“你別給我認(rèn)錯(cuò)，你給池少卿認(rèn)錯(cuò)去。”

說完一溜煙跑了。

陳旭還是不服，池淵就是命好。

“你別不服，你們二人同科進(jìn)士，他名次比你高。”

有明眼人戳破了他的心思。

與他相熟的也說，“你言語輕視郡主，往大了說，夠讓你丟官了。”

陳旭到底是怕。

待他清洗干凈，找到池淵，“池大人，是我冒犯了。”

池淵腳步不停，如一陣風(fēng)略過，“寫份悔過書，篇幅不能太少。”

陳旭：******

他還想再說什么，池淵已經(jīng)沒了蹤影。

“趕著去投胎呢？”

“你少說兩句，今日定襄侯下葬。”

陳旭徹底閉了嘴。

池淵到侯府時(shí)，正在起棺。

侯府像一座鬼宅。

白幡被風(fēng)聲吹得呼嘯作響，靈堂里傳來誦經(jīng)聲。

侯爺沒有兒子，本該由他這個(gè)女婿扶靈，但他只是向站在廊下的曲凌伸出手。

“我陪你在侯府走走吧。”

曲凌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發(fā)間簪一支銀釵，卻比滿府的白幡更顯肅殺。

她將手放入池淵掌心，唇角微揚(yáng)，“好呀。”

他們繞過靈堂，穿過垂花門。

曲凌還記得曾經(jīng)花團(tuán)錦簇的侯府，如今卻是荒涼破敗。

真好。

每一處都是她復(fù)仇的痕跡。

“我記得這里，”曲凌停在一處小院前，“八歲那年，我在這跪了很久，宋氏說我的丫鬟偷了她院子里的金子。”

她知道是誣陷，她知道宋氏為了逼她服軟。

她找曲裎要公道，就在這個(gè)小院前，見到了她的父親。

風(fēng)頭正盛的侯爺滿眼不耐，“你母親難道還會冤枉一個(gè)下人不成？”

她也倔強(qiáng)，“我母親早就死了。”

曲裎便罰她跪在這里。

曲凌走進(jìn)院子，指尖拂過墻面。

突然抄起角落里半塊碎磚，狠狠砸向院中的水缸。

陶片四濺，水泄了一地。

那時(shí)候不可一世的侯爺，能預(yù)料到自己差點(diǎn)死無全尸么？

曲凌轉(zhuǎn)身，笑得明媚，“從前我就想著，如果能親手毀了侯府的一切，那該多好。”

她環(huán)顧四周，神色雀躍，“如今，我就要做到了。”

池淵溫柔的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手中的灰塵，“我們阿凌真厲害。”

曲凌拉著他，奔跑在空寂的侯府中。

“我把曲連夢送去了靜云庵，”曲凌的聲音很雀躍，“她喜歡她二姐姐的衣裳，送她去她二姐姐身邊，這就是緣分。”

池淵跟在她身后，眼里只有她。

夕陽西下時(shí)，他們終于來到暖山居。

這里依舊整潔，仿佛外界的混亂與這里無關(guān)。

曲凌推開窗，看著暮色中的侯府，忽然嘆了口氣。

池淵從身后環(huán)住她，“不舍得？”

曲凌靠在他胸前，搖了搖頭。

只是有些惆悵。

池淵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折，“我替你寫的，你入宮，交給陛下，若是有朝臣問起來，直接拿出折子，就一清二楚。”

曲凌展開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曲耀為爵位弒父的罪狀。

末尾請求皇帝收回定襄侯爵位，并追究河?xùn)|曲氏教子無方之責(zé)。

字字誅心，卻句句屬實(shí)。

“你也教我寫折子。”

曲凌眼中閃爍著滿意的光芒。

池淵輕笑，“夫妻一體，你想學(xué)，為師必傾囊相授。”

曲凌轉(zhuǎn)身捧住他的臉。

“今晚，等我從宮里回來……”

她湊近他耳邊，說了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話。

池淵眸色轉(zhuǎn)深，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好。”

曲凌進(jìn)了宮，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與皇帝說完話。

皇帝留她用飯，裴景明說，“母親，她大婚還未過三日，家里有個(gè)夫婿翹首以盼呢。”

“倒是朕不解風(fēng)情了。”皇帝失笑。

曲凌嘴角抽了抽。

“沒事的姨母，我想和您吃飯，我想元容姐姐了。”

皇帝很高興，“好，咱們一家人吃飯。”

“母親，那我呢？”裴景明問。

他還沒有被留過飯，每次都是宮門下鑰前出了宮。

趙元容直接住進(jìn)了東宮，他卻從未留宿過。

裴景明心中苦澀。

母親是怕他生出不臣之心么？

“你也留下，”皇帝說，“天色晚了，到時(shí)候，你送阿凌回去。”

曲凌讓小太監(jiān)回去給池淵帶了話。

等她從宮中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池淵立在宮門處。

他的衣袍被晚風(fēng)掀起一角，手中宮燈映得眉眼愈發(fā)溫柔。

“你怎么來了？”曲凌提著裙子小跑過去，“你等了我多久？”

池淵替她理了理微微散亂的發(fā)絲，“我不放心你，想著還是親自來接你。”

“池大人，接媳婦回家呢。”

裴景明也出來了，折扇輕點(diǎn)著掌心，眼底滿是促狹。

池淵微微頷首打招呼，“郡王。”

待裴景明搖著扇子上了馬，曲凌被池淵扶上馬車。

“你吃過晚飯了？”曲凌問。

池淵垂眸望著她，喉結(jié)動了動，“沒有。”

曲凌指尖輕戳他手背，“那我回去，再陪你吃一些。”

原本努力板著臉的池淵被這句話熨平了眉間的褶皺，嘴角不自覺揚(yáng)起弧度，“好。”

到了侯府門口，二人攜手進(jìn)府。

角落里突然竄出個(gè)身影，“郡主嫂子，郡主嫂子。”

曲凌下意識后退半步，“你誰？”

池澈指著自己，“我，我池澈。”

他又指了指池淵，“我哥的弟弟。”

“我娘快不行了，她想見我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