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璒瞎了眼,王二爺毀了容。
兩邊各打五十大板,侍衛把人分開。
王家這場鬧劇,最終以王令禾許諾變賣家產結束。
當著眾人的面,她說,“直接聯系尤氏商號的人,想必他們很樂意買下我王家的產業。”
王家那些族人憤慨,“你怎么能把家產賣給仇人,你這是讓你爹死不瞑目。”
王令禾斜了那人一眼,“那你買下?”
所有人都噤聲了。
他們要是有那么多銀子,還來這里?
去聯絡尤家的人一炷香的功夫就回來了。
“......尤大掌柜說了,欠多少銀子,尤家就出多少銀子,多的部分,算出給老爺的喪儀。”
王令禾說,“那就以十日為限,辦完喪事,即刻發賣家產。”
來要債的掌柜紛紛點頭,“還是大姑娘能頂事。”
“行了,這也算是皆大歡喜。”
曲凌清了清嗓子,下了定論。
她執著扇子一個個點過。
“都回去吧,該干嘛干嘛。”
所有人都轉身。
“慢著,”曲凌又指著靈堂,“收拾齊整了再走,難不成,你們要王姑娘一個弱女子收拾?”
沒人敢違逆,紛紛動了起來。
王令禾微微笑,有人撐腰的感覺,挺好的嘛。
靈堂恢復原樣后,閑雜人等都退去了。
“公主,去后院轉轉吧?!蓖趿詈陶f。
曲凌點頭。
盛夏的紫藤爬滿涼亭。
白霜母女二人已經等著了。
曲連婷攥著母親的袖子,神色緊張,遠遠看到盛裝華服的曲凌,心臟一陣收緊。
差點溺死在水里的記憶涌入心頭,她渾身發抖,不由自主地往白霜身后躲了躲。
“娘......”
“別怕?!卑姿矒崴?。
腳步聲漸近,白霜的呼吸加重了幾分。
待曲凌進了涼亭,她拉著曲連婷跪了下來。
“你果然沒讓本宮失望?!?/p>
曲凌扇子輕抬,示意她起身。
“白霜,你很厲害?!?/p>
“不敢當公主夸,奴婢只是做好分內之事。”
許久不見,白霜覺得眼前人的壓迫更重了幾分。
“日后,你也不必再稱奴婢?!?/p>
曲凌示意聽琴遞上三張身契。
“給你立了女戶,你的兩個孩子,姓曲不好,隨你姓,那個連字也別用了?!?/p>
白霜掐著掌心不讓自己哭出來,“多謝公主。”
“長興那邊,欺負你的人沒了,”曲凌說,“你白家的宅子,奴婢,金銀,都是原來侯府的東西,本宮都拿回來了?!?/p>
“你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白霜突然笑了。
細看才發現,她的眼角竟也生出了細紋。
“本不是我的東西,沒了就沒了?!?/p>
給她,她也護不住。
她會認字,女兒也認字,她們母女可以去寺廟替人抄經,兒子可以去干體力,總不會餓死的。
這時,王令禾開口,“我會讓人在長興盤下兩間鋪子給你,也會讓掌柜教你怎么做生意算賬。”
“這......”白霜有些意外。
“你不必謝我,”王令禾表情冷漠,“這是你應得的?!?/p>
曲凌笑道,“如此甚好,還不快謝謝我們王大掌柜?!?/p>
白霜認真的道了謝。
“公主,既然您給曲連婷改了名字,換了戶籍,那這和離書怎么寫?”王令禾問。
“既換了名字,曲連婷是曲連婷,白婷是白婷,不作數?!?/p>
再者,王璒也活不了幾日了。
曲凌神色柔和對曲連婷說,“你該慶幸,你手上沒有犯下人命,否則,你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曲連婷光是聽曲凌的聲音,都快嚇瘋了。
她哪里還敢和以前一樣在長興為非作歹。
白霜盯著女戶上的朱印,恍惚想起二十年前委身給曲裕的時候。
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淚水突然砸在紙上,“公主的再造之恩,我永遠不會忘記?!?/p>
“忘了吧?!?/p>
曲凌說,“你無須記得我,也無須記得京城的一切。”
白霜此刻意識到,公主給的不只是自由,更是遺忘的權利。
在京城的一切,都將永遠埋葬在這里。
白霜一家三口的文書,很快就辦妥了。
離京那日,天還未亮,白霜就帶著兩個孩子出了城。
馬車上,她問,“這次,你們是心甘情愿和娘一起回長興么?”
“嗯,我要永遠和娘在一起?!卑祖脤㈩^靠在她身上。
來京城后,她才明白什么叫榮華富貴有命得沒命享。
娘那樣厲害,曾經不知羨煞多少人,在京城都如履薄冰。
她永遠都不想再回來這個地方。
白瑞趕著車,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輕松,揚鞭驅車,晨光熹微,京城被遠遠甩在了身后。
盛極一時的王家,隨著家主的暴斃,家財散盡,連宅子都沒有保住。
王令禾帶著王璒,季氏,還有幾個忠心的下人離開了京城。
“姐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曲連婷呢?”王璒眼睛看不見,卻總感覺有一股寒意往身體里鉆。
“到了你就知道了。”
季氏被堵著嘴,捆著塞在另一趟馬車里。
連著趕了三天的路,季氏渾身的毛孔都緊縮了。
這是回尤夫人家的路。
“嗚——”
恐懼占據了心神。
終于在第四日的傍晚,馬車停在一處墓園里。
“大姑娘,按照您的吩咐,都挖好了?!?/p>
季氏被扔下馬車。
兩個小廝拿著繩子把王璒捆了起來。
“你們要干什么!”王璒像餓狼一樣露出兇狠的表情。
王令禾接過下人遞過來的鐵鍬,抬手拍在王璒的腦袋上。
鮮血順著王璒的臉頰流下,他張了張嘴,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季氏的眼睛冒出火星來,恨不得把王令禾生吞活剝。
“這個地方,你知道是哪里?!?/p>
王令禾拎著鐵鍬,往墓園里走。
下人扭著季氏跟在后面。
“王仲山還是尤家的上門女婿呢,拿著尤家的銀子發了家,等我祖父祖母死了,便要攜妻兒還宗?!?/p>
“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叫尤子音, 我是尤家人,我娘死后,葬在尤家的墓園陪著她的爹娘,你是尤家的下人,那你和你生的孩子,就該葬在下人的墓園中?!?/p>
季氏崩潰。
她一生都在為擺脫尤夫人婢女的身份掙扎。
她一直為自己生下了主子而非奴才而驕傲。
可現在,王令禾要奪了她的身份,碾碎她的驕傲,將她打回原形。
走進墓園里,季氏更是肝膽俱裂。
一個巨大的坑已經挖好了。
“扔進去。”
王令禾一句話,季氏連著王璒就在坑里了。
“姑娘,讓小的們來吧?!蔽辶鶄€小廝手里拿著鐵鍬,準備填土。
“我親自來。”
王令禾一鏟一鏟將土倒在季氏的臉上。
“尤家是遠近聞名的待下人和善,不管是簽什么身契的下人,到了年紀,或是想走了,求個恩典都能放出去。”
季氏眼里全是絕望,還夾雜著滔天的恨意。
她是家生子,從小在尤夫人身邊和千金小姐一樣長大,她不要出去過貧苦的日子。
直到月明星稀,王令禾滿頭大汗的將最后一鍬土填上。
她擦了擦汗,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眼神卻格外的亮。
“從此這世上,只有尤子音了。”
她轉身走出墓園。
身后的嬤嬤問,“姑娘是回京,還是在祖宅待著?!?/p>
“回京,給公主打的首飾好了,我要親自給她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