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絕望地盯著腳邊那把刀,雙目赤紅如血,突然猛地俯身抄起長刀,發(fā)了瘋似的朝著龍椅上的皇帝撲去。
“我殺了你這個......”
他才往前走了幾步,侍衛(wèi)的刀已經(jīng)貫穿了他的胸膛。
楚王的尸身砸在地上,成為殿內(nèi)第一個死的宗親。
曲凌面無表情地掏出一份密報,“兩個月前,楚王與魯王暗中通信,字里行間明言,魯王謀逆,他愿舉荊州之力追隨。”
地上的血跡開始蔓延,不少人挪開眼睛,胃里翻江倒海。
皇帝起身,怒道,“不是想謀逆,就是要造反,朕坐上這個位置,就讓你們?nèi)绱瞬豁樠郏?/p>
“朕登基時日不長,減賦稅,修河渠,拓西域商路,哪一樁不是為了這江山?倒是你們,宋太后執(zhí)掌朝政多年,宋家權(quán)傾朝野,那時怎不見諸位跳出來謀逆造反?”
右首的一位王爺終究沒忍住,“宋太后雖干政,終究是趙家婦,她沒有干出違背趙家祖宗之事。”
他目光瞟過殿中楚王的尸首,咽了下口水,硬著頭皮道,“您登基自然是沒問題,可您立元容為儲,這不合禮制啊......”
“禮制是誰定的?難道不能改么?朕若是命天下圣賢重寫禮法,日后只許傳位給女子,是不是數(shù)代之后,立了個男太子,又要被說不合禮制?”
那王爺瞬間目光呆滯。
蒼天哦。
這是什么駭人的念頭。
想造反的人,也有他一個。
他自知逃不過,干脆把心里的話一股腦全倒出來。
“公主雖是龍種,終究是女子,且她姓趙,卻非趙家嫡系男丁,她繼承大統(tǒng)后,江山再傳,是個極大的隱患。”
“臣等并非反對陛下,只求從旁支擇一聰慧男童過繼,承繼宗祧,方可保趙氏江山永固。”
“至于元容,您想如何大封,都是可以的!”
皇帝走到楚王的尸身旁,用腳踢了踢,“他剛才有句話說得對。”
“這江山又不是非姓趙,依朕看,將來姓錢、姓孫、姓李,又有何不可,又或是這天下沒有皇帝,只要天下萬民安居樂業(yè),又有何不可?”
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被人一把捏住,呼吸都停滯了。
瘋了。
皇帝得失心瘋了。
那王爺更是臉色黑沉。
“你......你這是要趙家先祖不得安寧啊。”
突然,宗親中有一年紀(jì)尚輕的,指著皇帝喊道,“她根本不是長公主,是有人假冒,要斷我趙氏血脈,諸位,今日不除她,我趙家百年基業(yè),就要毀于一旦了。”
他身手迅捷,轉(zhuǎn)眼便飛身到了皇帝跟前,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匕首,朝著皇帝賜過去。
“桌案底下有兵器!”
他喊一聲,竟有半數(shù)的宗親從桌底下抽出短刃動起手來。
宗親入宮之前,是仔細(xì)檢查過身上攜帶之物的。
突然出現(xiàn)這么多的兵器,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殿內(nèi)開始了混亂的廝殺。
吳王和那些沒有參與任何計劃的宗親早就嚇傻了,躲在角落的蟠龍柱后大氣都不敢出。
“這可怎么辦啊?陛下一定會不留活口的!”
“冷靜,”吳王舔了一口干燥的嘴唇,瞄了一眼混亂的局面,“咱們也不一定會死,主要是看你們出去怎么說話?”
此刻,一位眼睛瞪大的宗親倒在他們的柱子前,死不瞑目。
嚇得一群人恨不得抱著一起。
“你入京去拜訪了公主,是不是受了公主指點?”有人問。
吳王點頭,“我和你們說,到時候陛下問你們,你們就說......”
平郡王一直未動,目光直勾勾盯著殿外。
“平郡王在等什么?”
曲凌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他的身后,驚得平郡王一個激靈。
他轉(zhuǎn)頭時,正撞見曲凌那雙含笑的眼,“莫不是在等京郊林子里那五千私兵?”
平郡王心沉入谷底。
“你還真是神通廣大,”他異常平靜,“那般隱秘的藏兵之處,你竟知曉。”
曲凌微微笑,元容姐姐離京時說,把平郡王和趙崇賢分開來看,她就知道元容姐姐覺察出平郡王不對勁了。
藏得可真深。
當(dāng)初三司會審,硬是沒有看出他半分的異樣。
得皇帝信任,忍辱負(fù)重,甚至暗中不與任何宗親聯(lián)絡(luò),表面上干凈得不得了。
曲凌說,“那些人,是宋家的舊部吧。”
平郡王沉默,顯然是默認(rèn)了。
“當(dāng)年宋家那把火,是我放的,赤影死了大半,后來太子追查,又殺了大半,可宋家絕不止那一點實力,再往下查,卻什么都沒查到。”
“關(guān)在清心庵的柳氏和宋家唯一活著的血脈宋玉槿想殺太子復(fù)仇,都是花銀子雇的外人,我差點以為宋家真的被殺絕了呢,幸虧有你啊郡王。”
曲凌臉上的笑容很燦爛。
“藏在案桌下的短刃,是宮中宋家的釘子做的吧。”
多好,一網(wǎng)打盡,寸草不生。
平郡王很謹(jǐn)慎,早就察覺皇帝派人盯著宗親。
他便不與任何人聯(lián)絡(luò)。
直到宋家的殘部找上門來,他們等的,就是今日。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等皇帝把宗親殺完了,他再反殺,宗親只剩他一個,太子又不在京城,這樣的時機,千載難逢。
平郡王喉頭滾動,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有沉默。
他以為精心的謀劃,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曲凌又補上一刀,“你半個月前,讓趙崇賢重病不起,無法當(dāng)值,你承諾金吾衛(wèi)的副將,殺了自己的兒子,許他做將軍,副將得了你的好處,只需今夜把侍衛(wèi)調(diào)開就行,可現(xiàn)在帶著金吾衛(wèi)在外和宋家殘部廝殺的,就是你的兒子。”
“不可能!”
平郡王終于失去了冷靜。
他一直讓人盯著兒子,曲凌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線,與兒子聯(lián)絡(luò)上,還治好他。
曲凌欣賞著平郡王的失態(tài),“京城是陛下的地盤,穆院正是天底下最好的太醫(yī),什么事情都瞞不過陛下,什么病都難不倒穆院正。”
她字字誅心,“你的兒子什么都知道,我告訴他,你的藥會要他的命,我救他,他要永遠效忠陛下,而陛下也答應(yīng)他,只殺你一人,不連累王府。”
“你看,你放棄了他,他也不要你了。”
平郡王五臟六腑被剜得疼,他轉(zhuǎn)頭看向皇帝,突然笑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陛下當(dāng)真不株連臣弟的家人么?”
侍衛(wèi)已經(jīng)將反叛的宗親全部制住。
皇帝冷聲,“都?xì)⒘税伞!?/p>
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萬華殿如煉獄。
皇帝伸手,侍衛(wèi)遞上一把干凈未染血的刀,“你生了個好兒子,朕給你一分體面。”
所謂體面,便是讓他自裁。
平郡王聲音中盡是苦澀,“臣弟……謝恩。”
他咽下最后一口氣前,仿佛聽到了趙崇賢的聲音。
平郡王很想說,我沒想要殺你,那藥不會讓你死。
只可惜,這誤會,永遠解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