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兩個人扶著，一瘸一拐地往佛堂走。

腳踝處傳來的劇痛讓她心頭火起。

佛珠怎么會散落在那個位置。

云松堂的丫鬟們，是越發(fā)會偷懶了！

“一個個都不省心！”

她咒罵著推開佛堂的木門，陰冷的風撲面而來，供桌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

線香在顫抖的手中點燃，青煙扭曲著上升。

老夫人正要插進香爐，忽然聽到身后傳來詭異的笑聲。

她猛然回頭，驚恐瞪大眼睛。

“你！”

老夫人仿佛看到了驚駭?shù)臇|西。

翠縷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什么也沒有，只有經(jīng)幡在幌動。

“徐照月，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線香掉在地上。

老夫人踉蹌后退，脊背撞上供桌。

香爐搖晃著倒下，香灰潑了她滿身。

“不是我害的你?！?/p>

老夫人她尖叫著揮舞雙手，“是你自己命薄，別來索我的命。”

鬼影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青白的手伸向老夫人，“我來帶你走的。”

老夫人瘋狂后退，整個人重重摔向地面。

“我的腰。”

劇痛中她試圖抓住帷幔起身，卻扯落了整幅經(jīng)幡。

沉重的檀木軸砸下來，正中額角。

溫熱的血立刻糊住了右眼。

“老夫人！”

翠縷和一眾丫鬟終于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去扶。

只見往日威嚴的老夫人披頭散發(fā)地蜷縮在血泊里。

她哆嗦著指向前方，“她來了，她來討債了?！?/p>

可什么都沒有啊。

老夫人手指的方向，只有曲凌日日抄寫供奉的經(jīng)書。

云松堂一片混亂。

有人慌慌張張來請曲凌，“大姑娘快去看看吧，老夫人摔的嚴重，頭破血流?！?/p>

這會兒天已經(jīng)黑了。

曲凌也卸了釵環(huán)，銅鏡里勾勒出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侯爺和夫人那知道了么？”

“翠縷姐姐已經(jīng)吩咐去叫人了。”丫鬟說。

“那就好，我馬上去。”曲凌并不著急，先讓丫鬟走了。

觀棋湊過去笑嘻嘻，“真是天道好輪回，這是上天懲罰惡人?！?/p>

“慎言。”聽琴提醒她。

觀棋撇嘴，可嘴角壓制不住的上揚，眼里全是幸災樂禍。

曲凌微微一笑。

穆娘子的東西，果然好用。

她慢條斯理的讓人拿了披風。

到了云松堂，首先看到的是妙姨娘在外面站著，腳尖微微踮起，不停的朝著屋子里張望。

“姨娘怎么不進去？”曲凌上前問。

妙姨娘低頭咬唇，眉眼間還有未散去的委屈，“老夫人將我趕出來。”

她雙手不安的攪動著帕子。

曲凌這才注意到她的裙子濕了一片，褐色的藥汁浸染在衣裳上。

“祖母受了傷，心情不太好，姨娘可別往心里去。”

妙姨娘忍了許久的眼淚，在曲凌的寬慰中簌簌而下。

“不委屈……”

她帶著哭腔，嘴上這么說，卻泣不成聲，“妾身不委屈……”

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已經(jīng)掉了半筐。

她慌忙拿帕子去擦，卻越擦越多。

“為何對你發(fā)這么大的火？”曲凌遞上自己的帕子。

妙姨娘也不清楚，抽噎著說了她剛進屋子的情形。

老夫人見了她就往被子里縮，嘴里喊著，“滾出去，我不怕你，你別想帶我走?！?/p>

把藥全潑她身上就算了，還說讓人去國清寺請大師來把她鎮(zhèn)壓住。

侯爺見老夫人越說越離奇，便將妙姨娘拉近，讓她看清楚，“這是新進府的姨娘，母親看清楚！”

老夫人好像清醒了，卻更為過分，讓人把她推出去打死。

“或許是我不招老夫人待見……”

妙姨娘哭的梨花帶雨。

曲凌瞧著她那張臉，說了一句，“日后別往老夫人跟前來?！?/p>

妙姨娘更加委屈了。

“大姑娘，您可來了。”翠縷掀開簾子走出來，“老夫人傷得不輕，侯爺發(fā)了好大的火，可夫人卻沒有來?！?/p>

果然聽見曲裎的怒吼，“她是不想當我侯府的夫人了么？若是這般，不如連夜套車回宋家去。”

跪在他面前的仆婦抖如篩糠，硬著頭皮回話，“夫人身子不適，已經(jīng)歇下了?！?/p>

她偷瞄侯爺鐵青的臉，又補了句，“夫人說，掌家權(quán)在老夫人手中，一應事情，讓老夫人自己安排就是了?！?/p>

曲裎一腳踹在她身上，“既然她要歇，就讓她歇個夠。”

他猛地指向剛進門的曲凌，“傳令下去，日后侯府中饋交由大姑娘掌管?！?/p>

曲凌立刻上前，“父親三思?！?/p>

她聲音輕柔勸解，“夫人掌家多年，如今祖母抱恙，正該是夫人主持大局的時候?！?/p>

曲裎盯著這個乖巧懂事的女兒，突然發(fā)現(xiàn)她像極了徐照月。

“女兒年輕識淺，這些年又不在家，”曲凌將燙手山芋推得干干凈凈，“夫人不過是一時沖動，父親說幾句軟和的話不就是了?！?/p>

“真是女兒接了這個掌家之權(quán)，外人知道，又要議論不休?！?/p>

“何況，三日后女兒的定親宴，總不能讓女兒自個操辦吧。”

她嘆息一聲，為難道，“只是祖母受了這樣重的傷，該有人替父親伺候在身旁，本該夫人來的，妙姨娘又……”

她的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翠縷的身上。

“去告訴夫人，她好好歇歇，老夫人這里，自然有翠姨娘為她分憂?！鼻卫淅湔f道。

翠縷又驚又喜，看向曲凌的目光帶了感激。

“奴婢定會好好伺候老夫人。”

“恭喜翠姨娘，”曲凌說，“從現(xiàn)在起，你和妙姨娘一樣，只是眼下太亂，無法給你擺酒席?！?/p>

翠縷根本不在乎這個。

“妾身本是卑賤出身，不敢和妙姨娘比?！?/p>

曲裎并未多看她一眼，只是擔憂的看著床榻上睡不安穩(wěn)的老夫人。

“為什么會摔得這么厲害？”他問翠縷。

翠縷心漏跳了一拍，“說是看到了……先夫人，喊著要來索命。”

“放肆！”曲裎面色大變，呵斥出聲。

翠縷伏地不敢再出聲。

“你祖母大概是糊涂了?！鼻螌χ鑷@息一聲。

曲凌掩去眸中的光芒，順口接一句，“還是得請?zhí)t(yī)好好的看看?！?/p>

她不要侯府的掌家權(quán)，她只要侯府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