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突如其來的輕松,并未持續(xù)多久。
第二日,柳燕云便端著一盅精心熬制的燕窩,笑意盈盈地來了晚風(fēng)苑。
“宋姐姐,你的傷好些了嗎?我特意讓廚房給你燉了補(bǔ)品。”她裝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就要往里走。
然而,她剛踏入內(nèi)室,便看到了讓她目眥欲裂的一幕。
晏少卿正坐在榻邊,手里拿著一本書,低聲為華玉安讀著什么。
而華玉安側(cè)身倚著軟枕,安靜地聽著,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那畫面,靜謐而和諧,仿佛他們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而她,只是一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
“表……表哥?”柳燕云的聲音都在發(fā)顫,手里的托盤險些端不穩(wěn)。
晏少卿聞聲抬眸,目光掃過她時,瞬間恢復(fù)了往日的冰冷,“她腳傷未愈,不宜見客。”
一句“不宜見客”,直接將柳燕云劃為了外人!
柳燕云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她看著晏少卿那毫不掩飾的維護(hù),再看看華玉安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一股淬了毒的嫉妒,瘋狂地從心底涌了上來!
憑什么!
憑什么這個官妓生的賤人,能得到表哥如此特殊的對待?!
她費(fèi)盡心機(jī)設(shè)下的局,不但沒有讓華玉安滾出晏府,反而成了他們感情升溫的階梯!
柳燕云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面上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是云兒唐突了。那姐姐你好好養(yǎng)傷,我……我改日再來看你。”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的院子,柳燕云狠狠將那盅燕窩摔在地上,精致的瓷器四分五裂,粘稠的湯汁濺得到處都是。
“賤人!華玉安這個賤人!”她雙目赤紅,狀若瘋魔。
不行!她絕不能就這么算了!
一個陰毒的念頭,在她腦海中迅速成形。
宴會上,為了彰顯晏家底蘊(yùn),特地展出了一件傳家之寶——一支鳳頭明珠釵。
那釵以赤金打造,鳳頭口銜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東海明珠,流光溢彩,價值連城。
所以柳燕云以幫忙清點(diǎn)為由,拿到了那支珠釵。
深夜,她喚來一個平日里專門負(fù)責(zé)灑掃的粗使丫鬟小翠。
“這里是二百兩銀子,還有這支玉鐲,事成之后,我再給你三百兩,送你出府,給你家人在城外置辦一處小莊子。”柳燕云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和一個翠綠的鐲子推到小翠面前,聲音里帶著致命的誘惑。
小翠看著眼前的金銀,眼睛都直了,呼吸急促道,“小姐……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柳燕云從錦盒中拿出那支鳳頭明珠釵,用帕子包好,遞給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你找個機(jī)會,把這個,放到晚風(fēng)苑華玉安的房間。記住,手腳干凈些,別讓人看見。”
偷盜主家財(cái)物,還是如此貴重的傳家寶,一旦被發(fā)現(xiàn),便是亂棍打死的下場!
小翠嚇得臉色發(fā)白,可那白花花的銀子和后半生的富貴,又讓她無法拒絕。
她一咬牙,接過了珠釵,“奴婢……奴婢遵命!”
次日一早,整個晏府便被一聲尖叫打破了平靜。
“不好了!庫房里那支鳳頭明珠釵不見了!”
消息一出,滿府嘩然。
柳燕云“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哭得梨花帶雨,對著匆匆趕來的晏少卿和管家道,“表哥,那珠釵是晏家至寶,如今在我手上丟了,我……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管家也是滿頭大汗,立刻下令封鎖府門,嚴(yán)查所有下人。
就在這時,一個負(fù)責(zé)看守庫房的婆子顫顫巍巍地跪下,“啟稟少爺……昨夜丑時,老奴起夜,好像……好像看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往……往晚風(fēng)苑的方向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變了。
柳燕云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卻故作遲疑地開口,“這……這怎么可能呢?宋姐姐她有傷在身,斷不會做這種事……定是那婆子眼花了!”
她越是這般“維護(hù)”,旁人心中便越是起疑。
一個外姓女子,住在府中,手頭拮據(jù),又是那般見不得光的出身……做出偷雞摸狗之事,似乎也合情合理。
晏少卿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只冷冷吐出兩個字,“去查。”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涌向了晚風(fēng)苑。
華玉安剛用完早膳,正由下人扶著,在院中曬太陽。
見這么大陣仗,她清冷的眸子微微一瞇,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宋姐姐。”柳燕云未語淚先流,一副為她感到委屈不平的模樣,“府里丟了要緊的東西,有人說看見賊人往你這兒跑了。我們也是沒辦法,為證你的清白,只能……只能搜一搜了。你不會怪我吧?”
好一招先禮后兵,倒顯得她通情達(dá)理,而華玉安若是不允,反倒成了心虛。
華玉安冷冷地看著她,“要搜便搜。”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得了許可,幾個粗壯的婆子立刻沖進(jìn)屋內(nèi),翻箱倒柜。
片刻之后,一個婆子高舉著一樣?xùn)|西,尖聲叫道,“找到了!在這里!!”
眾人定睛一看,那在晨光下熠熠生輝的,不是那支失竊的鳳頭明珠釵,又是什么?!
人證物證俱在!
柳燕云“震驚”地捂住嘴,隨即痛心疾首地看向華玉安,“宋姐姐……怎么會是你?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表哥……晏家收留你,你……你竟如此回報(bào)?!”
一時間,所有鄙夷、唾棄、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都像利箭一般射向了華玉安。
華玉安的臉色,一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她看著那支珠釵,看著柳燕云那張寫滿了虛偽的臉,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她明白了。
這又是一場針對她的、比桐油更惡毒、更讓她百口莫辯的陷阱!
“不是我。”她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冰雪般的決絕。
“不是你,難道是這珠釵自己長了腿,跑到你房間的嗎?!”柳燕云厲聲質(zhì)問,步步緊逼,“宋枕頭月,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那道清冷沉穩(wěn)的身影,緩緩踱步而來。
晏少卿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眾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