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卻成功地將所有人的目光,都精準地引向了剛剛脫離險境的華玉安,和她身邊渾身濕透的晏少卿。
瞬間,整個后花園像是炸開的油鍋,議論之聲轟然而起!
“天哪!那不是晏少卿晏大人嗎?他怎么會和玉安公主在一起,還……還衣衫不整的!”
“看樣子,是晏大人下水救的人?這兩人何時有了牽扯?”
“哼,什么牽扯!我看這玉安公主真是手段了得,前腳剛跟燕世子鬧掰,后腳就勾搭上了晏大人!竟不惜用跳水這種下作的法子!”
“嘖嘖,真是丟盡了皇家的顏面……”
污言穢語如同一盆盆臟水,毫不留情地潑向華玉安。
她緊緊地攥著身上屬于晏少卿的外袍,那上面殘留的溫度,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撐。
她臉色慘白,嘴唇因寒冷而泛著青紫,身體不住地顫抖,卻死死地咬著下唇,沒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如刀的視線,狠狠地盯在了她的身上。
華玉安僵硬地抬起頭。
只見燕城正快步向她走來。
他看見了她,看見了她這副濕漉漉的、衣衫不整的模樣,更看見了她身上那件本不該屬于她的、屬于另一個男人的外袍!
他的臉色,瞬間從錯愕變成了鐵青,再從鐵青,化為了毫不掩飾的、濃烈到極致的厭惡與鄙夷!
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不知廉恥、骯臟到極點的人盡可夫的娼妓!
“華玉安!”
燕城幾步沖到她面前,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淬了冰的刻薄與殘忍。
“你還要不要臉?!”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輕蔑地像是在看一只陰溝里的老鼠,“為了勾引男人,你現在連跳水這種低賤的把戲都用上了嗎?!”
“你以為你裝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會有人同情你?就會有人多看你一眼?!”
他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華玉安的臉上,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告訴你,你只會讓我覺得惡心!比以前更惡心!”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燒紅的鐵釘,狠狠地釘進華玉安的心里。
原來,溺死在池中,都好過再見他一面。
她看著眼前這張曾讓她魂牽夢縈的臉,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疼到麻木,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她沒有哭,甚至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只是那雙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像是被寒潭浸泡過的黑曜石,再無一絲光亮,只剩下死寂的、徹骨的冰冷。
見她不說話,燕城只當她是默認,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他一把抓住華玉安的手腕,想將她從晏少卿身邊拽開,怒吼道:“你穿的是什么?!誰準你穿別的男人的衣服的?!脫下來!”
他的力氣極大,捏得華玉安手腕生疼。
然而,他的手還沒來得及用力,就被另一只骨節分明、沉穩有力的手,給穩穩地架住了。
“燕世子。”
晏少卿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華玉安的身前,將她完全護在了身后。他身形挺拔如松,即便渾身濕透,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威壓,卻絲毫未減。
他看著燕城,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請自重。”
簡單三個字,不帶一絲煙火氣,卻讓燕城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動作猛地一僵。
燕城這才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長幾歲,卻已然身居高位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但旋即被更深的怒意取代。
“晏少卿,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與你何干?!”
“哦?”晏少卿微微挑眉,聲音依舊淡漠,“世子說笑了。公主落水,晏某恰好路過,出手相救,乃是臣子本分。倒是世子你。”他目光下移,落在了燕城還抓著華玉安的手腕上,“當著滿園賓客的面,對一位落水的公主拉拉扯扯,出言侮辱,這又是何道理?”
“你——!”燕城被他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晏少卿不再看他,只是淡淡地對身后的人說了一句:“走吧。”
說罷,他便護著華玉安,旁若無人地,向著人群外走去。
“讓路。”
晏少卿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在這喧鬧的后花園中,竟有種一錘定音的威嚴。
他護著華玉安,那姿態,與其說是男女間的親昵,更像是一種上位者對所屬之物的庇護,理所當然,不容置喙。
人群自動為他們分開了一條路。
然而,那條路剛剛顯現,就被一道身影再次死死堵住。
“想走?”
燕城向前一步,幾乎是貼著晏少卿停下,一張俊朗的臉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扭曲。
他像一頭被觸怒的幼獅,渾身都散發著狂躁而危險的氣息。
他先是死死地盯著被晏少卿護在身后的華玉安,那眼神里的嫌惡幾乎要化為實質,隨即,他猛地轉頭,目光譏諷地迎上晏少卿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
“晏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燕城嗤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尖銳的挑釁,“怎么?晏大人也憐香惜玉,被她這副裝出來的可憐相給騙了?”
他伸出手指,隔空指著華玉安,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意的、意在羞辱的輕蔑:
“晏大人怕是忘了她是什么出身!一個官妓生的女兒,骨子里能有什么好東西?天生就是下賤胚子,懂得怎么用身體和眼淚博取同情和好處!”
“我母親……”
一直沉默的華玉安,在聽到“官妓”二字時,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最鋒利的刀尖狠狠刺中了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那是她一生都無法擺脫的烙印,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
她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嘶啞干澀,卻只吐出兩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
因為燕城接下來的話,比淬了毒的利刃還要傷人。
“怎么?我說錯了?”燕城見她終于有了反應,臉上的譏諷更甚,“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母親當年能想方設法爬上龍床,她如今跳個水,勾引朝廷命官,又算得了什么稀奇事?!”
“晏少卿,我勸你別被這種女人給蒙蔽了!她今天能為你跳水,明天就能為別人寬衣解帶!這種人,臟得很!”
“轟——”
華玉安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