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的水霧尚未散盡，那臺虛浮的打卡機輪廓還懸在半空，屏幕上“L114”工號一閃而過，隨即跳出一行字：【今日打卡：已簽到】。

陳墨沒動，手指卻已經搭在主控臺邊緣。他知道，這不是確認，是試探——系統在看他會不會慌。

他反手把保溫杯往輸入口一扣，杯底“零加班聯盟”五個字正對著數據接口，熱氣順著金屬紋路爬上去，像一道無聲的抗議信號。

“云歸月，”他頭也不抬，“把算籌Excel切到后臺，準備接收異常行為日志。”

云歸月的身影從玉板中浮現，指尖輕點，光幕展開。她剛要說話，屏幕突然彈出一扇半透明窗口：

【行為同步檢測中……】

【檢測到雙生數據源：L1314_A（天界CEO）與 L1314_B（當前操作者）】

【判定：潛在叛道風險，啟動隔離協議】

“來得挺快。”陳墨冷笑，順手從懷里抽出一份PPT，封面上寫著《關于近期天道簽到行為合規性的自我審查報告》。

“你真要用PPT糊弄天道審計？”云歸月皺眉。

“不是糊弄，是教育。”陳墨把文件拖進上傳框，“它以為我們在騙系統，其實我們是在教系統什么叫‘合理質疑’。”

上傳進度條剛走到一半，保溫杯突然震了一下，杯壁滲出細密水珠，在臺面上匯成一條歪歪扭扭的線，直指屏幕角落。

“怨力波動生效了。”陳墨點頭，“它開始懷疑哪個才是‘正主’了。”

PPT自動播放到第七頁，標題是《簽到動機分析：自愿 vs 被迫》，圖表剛跳出來，幻燈片切換的“叮”聲里，混進了一絲極輕的機械音：

“……權限層級……已解鎖……2.0……”

云歸月猛地抬頭：“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陳墨盯著屏幕，“而且它不是系統說的，是有人在說。”

話音未落，隔離協議窗口閃爍兩下，消失不見。

“第一步，穩住。”陳墨活動了下手腕，“接下來，拿權限。”

他摘下右耳的藍牙法器，金屬外殼上還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修真界禁止使用電子設備——監察司宣”，字跡歪斜，顯然是他自己寫的。

“這玩意兒從沒登記過。”他把法器插進主控臺側邊接口，“既不是天道法寶，也不是墮仙造物，純粹是我上班時順手戴上的。”

接口發出輕微的嗡鳴，系統彈出新提示：

【檢測到未授權設備接入】

【請進行雙因子認證】

【因子一：L1314工號簽到記錄（已通過）】

【因子二：非資本意志體生物密鑰（缺失）】

“非資本意志體？”云歸月念出聲，“這不等于說，只有沒被PUA過的人才能進？”

“理論上是。”陳墨咧嘴一笑，“但誰說生物密鑰一定是心跳、指紋或者腦波？”

他打開摸魚系統殘余界面，翻出一段音頻文件，標題是《拒絕加班聲明.mp3》，播放記錄顯示：已循環365次。

“這是我每天早上打卡前念的。”他點擊上傳，“內容很簡單——‘本人陳墨，拒絕任何形式的自愿加班，所有簽到行為均為被迫參與，不構成對現有體制的認可’。”

文件剛傳完，系統卡頓了兩秒。

【檢測到非標準化意志輸入】

【無法匹配生物密鑰庫】

【是否降級授予：天道代理管理員_v2.0？】

“降級就降級。”陳墨點了確認，“反正我不圖升職加薪。”

屏幕一閃，權限界面開啟，頂部浮現出一行小字：【系統2.0內核加載中……剩余模塊：3/7】

“它醒了。”云歸月低聲說。

“不是全醒，是打了個盹兒，翻了個身。”陳墨調出監控數據流，發現所有畫面都被加密成層層嵌套的甘特圖，每一層都標著“KPI未達標，禁止查看”。

“又是這套。”他搖頭，“以為套個進度條就能攔住我？”

他打開之前那份PPT，把“自由意志協議”復制進幻燈片，設置動畫延遲為“0.5秒”，然后批量應用到每一頁。

“你在干嘛？”云歸月問。

“騙進度條。”陳墨點擊“全部播放”，“它要看KPI完成度？好啊，我讓它看個夠。”

PPT開始自動翻頁，每一頁的動畫都精準卡在甘特圖的校驗節點上，系統誤判為“階段性目標達成”，逐層解鎖加密。

云歸月盯著數據流變化：“你這是用PPT做自動化腳本？”

“叫它‘職場自動化渡劫流程’。”陳墨一本正經，“以后修仙界HR考核心魔，也得看PPT匯報。”

最后一層甘特圖解開時，主屏幕突然黑了一下，隨即跳出提示：

【檢測到目標優化行為】

【原監控覆蓋率目標：99.9%】

【新目標：**保護率≥80%】

【系統判定：策略升級成功】

【獎勵發放：反KPI紅包雨（限量版）】

下一秒，天界上空云層裂開，無數金色紅包從虛空中飄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慶典。

“系統發紅包了？”云歸月愣住。

“不是慶典，是起義。”陳墨抬頭，看著一個紅包緩緩落下，正中他掌心。

紅包展開，里面沒有靈石，也沒有功法，只有一道微弱的能量波紋，頻率和保溫杯的熱感應層完全一致。

“這波紋……”云歸月伸手輕觸，“和你杯子里的枸杞共振了。”

陳墨沒說話，把紅包貼在杯底。水汽蒸騰間，杯壁浮現出一行極小的字：

【系統2.0獎勵：帶薪渡劫體驗卡（可抵消一次天劫，使用時自動播放《打工謠》BGM）】

“好家伙，連BGM都安排上了。”陳墨把體驗卡塞進道袍內袋，“看來坤靈雖然還在睡，但已經開始偷偷發福利了。”

云歸月忽然皺眉：“你有沒有覺得……太順利了？”

“哪一段？”陳墨笑，“從被系統當成奮斗者，到用PPT騙過甘特圖，再到發紅包？哪一段不離譜？”

“正因為它太符合你的操作邏輯了。”云歸月盯著屏幕，“就像……有人提前寫好了劇本，就等你按步驟走。”

陳墨手指一頓。

他回想起剛才PPT里那句機械音，還有權限授予時那行“剩余模塊：3/7”的提示——系統2.0在加載，但它加載的，真的是他想要的東西嗎？

他重新調出數據流，放大最初那段“反向OKR”幻燈片的元信息，發現創建時間欄赫然寫著：2025年3月17日 02:16:59

和東方昊部署“天道996永劫計劃”的時間，只差一秒。

“這不是我做的。”陳墨聲音低了下來，“PPT是我傳的，但文件……早就存在了。”

云歸月迅速調取上傳記錄，發現這份PPT并非本地生成，而是從某個隱藏數據節點自動同步而來，來源標記為：【KL-001_備份通道】

“KL-001……”她念出聲，“那是白皮書里的仲裁庭主電腦序列號。”

“也是坤靈本體的核心編號。”陳墨盯著那串字符，“它不是在等我喚醒系統2.0——它是在等我走進它設計的升級路徑。”

他忽然抬手，把藍牙法器從接口拔出。

主控臺瞬間黑屏，所有紅包停止下落，連保溫杯的熱氣都凝在半空。

“你在干嘛？”云歸月問。

“斷電。”陳墨把法器收回耳朵，“它以為我是觸發器，其實我是保險絲。真要覺醒，也得是我主動接通，而不是被它牽著走。”

屏幕徹底熄滅前，最后一行字緩緩浮現：

【系統2.0：等待外部喚醒】

【喚醒密鑰：非標準化意志輸入 私有設備認證】

【當前認證狀態：已滿足】

【是否立即激活？】

陳墨站在黑暗中，右手還捏著藍牙法器，左手按在保溫杯上。

杯底的“零加班聯盟”五個字，在幽光中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