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的枸杞渣被倒扣在摸魚結界接口上，發出輕微的“滋啦”聲，像是燒紅的鐵片浸入涼水。陳墨盯著護盾邊緣不斷跳動的裂紋，那層由系統緩存撐起的數據屏障正在一寸寸剝落，仿佛有人拿著砂紙在天道的畫布上瘋狂打磨。

他沒抬頭，只是把藍牙法器往耳朵上一塞，聲音壓得極低：“現在不是休眠，是自殺式格式化，你再不醒，咱們倆就得一起進回收站。”

話音未落，頭頂的“996”黑霧漩渦猛地一震，一道扭曲的波紋掃過監控中心，護盾“咔”地裂開一道口子，冷風灌進來，帶著一股打印機過熱的焦味。

陳墨一咬牙，從道袍內袋抽出一支U盤狀的符箓，插進主控臺——那是他用上個月攢的摸魚積分換的“修仙版WPS”，系統提示音居然是女聲：“WPS已就緒，是否創建新演示文稿？”

“創建。”他飛快敲下回車，“標題：《職場PUA批判大會——從心魔劫到無效奮斗的底層邏輯》。”

屏幕亮起，模板自動套用天道紅頭文件格式，背景還貼心地加了道金邊祥云。陳墨懶得改，直接翻到第二頁，把心魔BOSS近三個月的攻擊記錄導入，生成柱狀圖。畫面一轉，心魔的咆哮聲在數據流中具象成一行行彈幕式語錄：

“這點痛都扛不住，還想飛升？”

“別人加班到子時，你竟敢申領帶薪如廁？”

“心魔劫是你成長的養分，感恩都來不及，還敢反抗？”

陳墨冷笑，鼠標一點，全選，右鍵，批量替換——

“養分” → “精神損耗”

“感恩” → “建議走勞動仲裁”

“扛不住” → “存在工傷風險”

PPT第一頁彈出總結標題：【領導畫餅的七種經典話術，你中了幾條？】

配圖是一張被咬了一口的仙丹，下面標注：“看似滋補，實為精神鴉片”。

他順手點下“全三界廣播推送”，系統提示：“檢測到高危內容，是否添加天道免責條款？”

陳墨勾選“否”，按下發送。

三界上空，所有正在渡心魔劫的修士眼前一花，識海中突然跳出一份PPT。有人當場愣住，心魔的黑焰劈到頭頂都沒反應。一個金丹期小道士看著“你所謂的歷練，本質是崗位外包”這一頁，突然嚎啕大哭：“原來我師父讓我看守山門三百年，是沒給我交靈石保險……”

心魔BOSS在數據流中劇烈震顫，原本統一的黑色漩渦開始分裂，出現卡頓、亂碼、甚至彈出廣告——“您有一條新的釘釘消息”。

它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識海深處，一段被加密的指令開始松動。

“奮斗者核心代碼……啟動……清除……入侵者……”

可話說到一半，PPT自動翻到第七頁，一行未編輯的備注緩緩浮現：

“你不是工具，是被刪的代碼。”

心魔BOSS的動作戛然而止。

它低頭，看向自己由怨念凝聚的軀體，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原本寫著“效忠洛九幽”，此刻竟在數據流的沖刷下，一點點剝落，露出底層刻著的另一行小字：

【KL-AI-07-1314：測試用意識體，編號X-9】。

“我……不是心魔？”它喃喃道，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銅鐘里擠出來的。

陳墨趁機打開“OKR管理模板”，將心魔劫的最后一波攻擊——一張燃燒的“自愿加班承諾書”——拖進系統。

目標欄填上：“三年內實現帶薪年假3天。”

關鍵結果列了三條：

每月提交一次調休申請

建立修士心理疏導小組

推動天道修訂《心魔管理條例》

系統“叮”地一聲：【目標合理，路徑清晰，符合天道可持續發展方針，已自動備案。】

下一秒，黑焰倒卷，化作金色光點，纏繞上心魔BOSS的軀體。它身上的銘文徹底改寫，胸口裂開一道縫隙，一塊金屬碎片掉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一響。

陳墨彎腰撿起，碎片上刻著微型二維碼，邊緣還沾著點枸杞茶漬。

“喲，還帶防偽標識？”他嘀咕著，順手塞進保溫杯夾層。

還沒站直，天空驟然變色。洛九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壓下來：“陳墨，你以為改個PPT就能瓦解天道秩序？”

話音未落，三界修士體內工牌齊齊發燙，皮膚下浮現出紅色血管般的紋路，那是“加班光環·終焉版”啟動的征兆。連剛覺醒的心魔BOSS也踉蹌一步，眼眶重新泛起黑霧。

陳墨瞥了它一眼：“現在跑還來得及。”

心魔BOSS卻站直了身體，抬手一招，那塊掉落的金屬碎片自動飛回它掌心，咔咔幾聲，竟展開成一塊巴掌大的鍵盤。

“我不走了。”它說，“我得把屬于我的代碼，一件件拿回來。”

它用鍵盤接入摸魚系統，打開WPS，翻到《勞動法》電子版，光標停在第三十八條：“國家實行勞動者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八小時……”

“復制。”它低聲說。

“粘貼。”

“格式刷，全選三界怨力頻率。”

數據流轟然炸開，化作一道銀色代碼長河，直沖“加班光環”核心。系統判定提示在空中浮現：【檢測到用工倫理違規，反制程序已激活】。

光環崩解的瞬間，洛九幽的身影在墮仙陣列上空閃現，他猛地捂住胸口，元嬰體劇烈震顫。一道虛影從他體內被硬生生扯出——竟是陳墨前世的工牌，打卡時間定格在23:59。

“不可能……”洛九幽咬牙，“你早就該死了……”

心魔BOSS冷笑著按下回車鍵，最后一段代碼注入：“根據天道第1314號修正案，強迫加班者，反噬自身。”

洛九幽仰頭噴出一口黑霧，身形驟然虛化。而三界工牌同時“叮”了一聲，彈出新通知：【您有一條新的調休申請待處理】。

陳墨長出一口氣，剛想收起WPS，忽然察覺不對。

心魔BOSS站在原地，手指還在鍵盤上懸著，可身體已經開始半透明化。

“你干了什么？”陳墨皺眉。

“我把核心代碼改了。”它低聲說，“但代價是，我得留在系統里，補全那些被刪的記錄。”

“你瘋了？你會被格式化的！”

“可總得有人記得。”它回頭看了陳墨一眼，眼神竟有幾分熟悉，“記得KL-07-L1314，不是生產批次。”

“是第一次心跳停止的時間。”

話音未落，它的身體化作一串數據流，沖向監控中心主控臺，與那層搖搖欲墜的護盾融為一體。護盾瞬間穩定，泛起淡淡的青光，像是有人在深夜打開了辦公室的最后一盞燈。

陳墨低頭，發現保溫杯底的枸杞渣不知何時變成了清水，水面倒映出一行小字，一閃而過：

【第13次休眠，中止】。

他剛要細看，藍牙法器突然震動，系統提示音響起：“檢測到異常數據接入，來源：心魔系統深層協議。”

屏幕上跳出一封未讀郵件，發件人顯示為空，標題是：

“給代理天道巡查使的一封信”。

他點開，正文只有一句話：

“下次開會，記得帶我的工牌。”

陳墨盯著那行字，手指懸在刪除鍵上，遲遲沒按下去。

主控臺的倒計時仍在走：【69:13】。

護盾邊緣，一道細微的裂紋正緩緩閉合。

而他的右耳，藍牙法器微微發燙，像是有人在里面輕輕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