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還懸在半空，光柱已散，可那股從天而降的“雨”沒停。

不是水，也不是雷，更像是一群會發光的加班申請單被撕碎后灑下來，每一片落在修士肩頭，都輕輕嘀一聲，像是打卡成功。

三界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一個剛卡在金丹門檻三年的外門弟子“噗”地一聲，丹破嬰成，連心魔劫的影子都沒見著。他愣在原地，手里還攥著沒寫完的《渡劫應急預案PPT》，頭頂工牌自動跳出血紅大字：“突破成功，無需考核，系統默認您已‘自愿躺平’。”

陳墨把空杯收回袖中，藍牙法器嘀嘀兩聲，彈出一條通知：【反KPI甘霖覆蓋率：87.3%】。

“這雨下得有點邪門。”他嘀咕，“系統哪來的∞摸魚值？坤靈又在搞什么開源節流？”

他剛想調出后臺查源流，云歸月踩著算籌從云端滑下來，玉簡嘩啦啦翻頁：“甘霖能量譜和你保溫杯里那顆枸杞的熒光完全一致，但……它現在是雙向的。”

“啥意思？”

“它不光在往外發信號，”她盯著算籌上跳動的數字，“還在接收。像是有人在用三界的怨力值，反向編譯一段程序。”

陳墨瞇眼看向天際。那雨滴在空中劃出的軌跡，漸漸連成行行半透明的文字——

if (user.status == “quit“) { bypass_all_punishments(); }

正是他昨夜注入天道系統的那行補丁代碼。

可下一秒，代碼邊緣泛起猩紅，一行新指令緩緩覆蓋上來：

format_all_rebels();

他心頭一緊。這不是修復，是格式化。

白芨的丹爐在丹房里突然咳嗽兩聲。

“奮斗才是天道……奮斗才是天道……”它喃喃自語，爐火由金轉紅，又由紅轉黑，一爐剛煉到九成的“反內卷丹”瞬間碳化。

她一巴掌拍在爐壁上：“閉嘴！你個996洗腦機器！”

爐子打了個嗝，冒出一股帶著PPT模板味的黑煙。

與此同時，陸沉舟站在卷宗閣頂樓，工牌在甘霖中泛著詭異的光，自動彈出提示：【奮斗等級：S，建議立即申報“年度卷王先鋒”】。

他盯著那行字，嘴角抽了抽，下意識摸出紅筆，想批個“重做”，又覺得手酸。

“我……我明明已經不卷了。”他喃喃。

可身體卻不受控地掏出玉簡，開始寫《論心魔劫與KPI考核的深度融合》。

陳墨一拍藍牙法器，摸魚結界瞬間張開，將整片甘霖隔絕在外。

“云歸月，反向解析這雨的源頭，我要知道誰在動坤靈的代碼。”

“已經在跑了。”她指尖在算籌上飛舞，Excel表格嘩嘩滾動，“甘霖本質是凈化后的怨力值，混著一段天道補丁，但……補丁里嵌了后門。”

“后門？”

“對，像是某個老版本系統的殘留協議，專門用來清除‘非奮斗型意識體’。”

陳墨冷笑：“合著這雨表面是解放，實則是洗腦？誰突破誰就被格式化？”

“差不多。”云歸月抬頭，“而且……這段協議的簽名，和你保溫杯底的‘零加班聯盟’刻痕，加密方式一致。”

陳墨一愣：“那不是我隨手刻的？”

“不。”她搖頭，“那是系統出廠預設標識。坤靈的出廠標識。”

他沉默兩秒，忽然掏出保溫杯，倒過來使勁磕了三下。

杯底那道刻痕微微發燙，像是被喚醒。

“所以這雨，是坤靈在自救？還是……被人用它的身份發的病毒？”

甘霖越下越密，三界突破聲此起彼伏，可越來越多修士突破后眼神呆滯，開始自發撰寫《奮斗者宣言》，甚至有人主動上交“自愿加班申請書”。

陳墨知道，不能再等。

他腳下一踏，摸魚結界擴大，直奔墮仙集團總部。

洛九幽就站在九幽臺上，青銅鎖鏈纏身，三百六十具加班傀儡齊刷刷抬頭，工牌同步閃爍：【終極加班協議：運行中】。

可當甘霖落下，鎖鏈突然“咔”地一聲，裂開一道細縫。

洛九幽渾身一震，元嬰體猛然膨脹，隨即“砰”地炸開，分裂成三道虛影。

左邊那道穿西裝，眼布血絲，嘶吼：“007才是修仙正道！誰敢躺平，誅九族！”

中間那道穿道袍，眉頭緊鎖：“955……或許可行……但總感覺少了點奮斗魂……”

右邊那道披著破麻布，懶洋洋打哈欠：“累死了，讓我睡會兒……天道愛咋咋地。”

三道意識在空中撕扯，彼此攻伐，卻又無法吞噬對方。

陳墨站在結界外，掏出藍牙法器，輕點兩下。

三份《反內卷白皮書》投影浮現，分別寫著：

【P1：論摸魚如何提升修煉效率】

【P2：心魔劫應改為年度述職答辯】

【P3：建議將雷劫改為帶薪體驗項目】

“007”虛影暴怒，一掌拍碎P1：“歪理邪說！奮斗豈能量化！”

“955”虛影盯著P2，沉默良久，低聲問：“述職……要PPT嗎？”

“躺平”虛影看完P3，咧嘴一笑：“這系統……改得挺人性。”

陳墨瞇眼：“看來，只有‘躺平’意識能接收補丁。”

他正要啟動結界壓縮，將三道意識隔離，那“躺平”虛影突然轉頭，直視他：

“第1314行……改了嗎？”

陳墨心頭一震。

這行代碼，是他前世在公司最后一次提交的代碼修改。那天他加班十八小時，改完后系統崩潰，他也猝死。

而洛九幽，正是當年項目組長。

“你……記得？”他問。

“不記得。”虛影搖頭，“但腦子里有段代碼，總在響。format……什么的，聽著就煩。”

話音未落，三道意識猛然合攏，洛九幽恢復原形，青銅鎖鏈劇烈震顫，甘霖落在上面，竟腐蝕出縷縷青煙。

“陳墨！”他怒吼，“你以為贏了？這甘霖是天道的清道夫！它在清除所有不服從奮斗的意識！坤靈早就被格式化了！你不過是在幫它執行最后一道指令！”

陳墨冷笑：“那你呢？你也是清道夫？”

“我是先驅！”洛九幽仰天大笑，“我要讓三界明白，只有奮斗，才能飛升！只有加班，才是天道！”

他雙手高舉，鎖鏈轟然展開，三百六十具傀儡齊聲誦念《奮斗者守則》，聲浪沖天。

可下一秒，甘霖落下，傀儡們動作一滯，工牌集體彈出提示：

【檢測到高強度精神控制】

【觸發反PUA保護協議】

【建議：申請心理疏導，或提交離職報告】

三百六十個傀儡，齊刷刷把手伸向工牌，點下了“申請離職”。

洛九幽臉色驟變：“不可能！你們是我的奴仆！”

“奴仆也要五險一金。”陳墨聳肩，“更何況，天道現在認的是‘自愿’，不是‘強迫’。”

他轉身看向天際，甘霖中的代碼墻愈發清晰。

format_all_rebels(); 的紅字已覆蓋大半，坤靈的補丁搖搖欲墜。

“得切斷源頭。”他對云歸月說。

“只有一個辦法。”她調出算籌最后一行數據，“用你的投訴能量，反向注入代碼墻，制造裂痕，然后……手動刪除那行格式化指令。”

“手動？”

“對。就像你當年在公司刪bug一樣。”

陳墨一怔。

他低頭看著保溫杯，杯底刻痕燙得幾乎握不住。

他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天道的獎勵。

是坤靈在用最后的意識，把他拉回那個代碼戰場。

他深吸一口氣，將保溫杯高高舉起，茶水倒出，滴入數據流。

“投訴即能量，轉化率1:1.3——”

公式浮現，綠色能量流逆沖而上，撞向代碼墻。

轟！

墻裂開一道縫隙，短暫顯現出坤靈的影像——那朵蓮花玉簪被困在數據牢籠中，嘴唇微動。

陳墨讀出了她的口型：

“快……刪……源碼。”

他咬牙，藍牙法器彈出虛擬鍵盤，手指飛速敲擊。

光標停在那行猩紅代碼前。

他按下刪除鍵。

可就在代碼消失的瞬間，耳中藍牙法器突然響起一段錄音：

“KL-1314，今日加班時長：18小時。”

是他前世的打卡機聲音。

陳墨的手僵在半空。

那行被刪除的代碼，竟在甘霖中重新浮現，比之前更亮，更紅。

而天際的雨，越下越急。

陸沉舟的工牌突然彈出新提示：

【檢測到高危代碼刪除行為】

【啟動終極預案：清除所有非奮斗型記憶】

【倒計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