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義修士們捧著綠豆糕，目光齊刷刷落在陳墨身上。那女修話音剛落，廣場上鴉雀無聲，連風都像是被釘在半空，不敢亂動。

陳墨咽了口唾沫，保溫杯還卡在袖口，杯底那顆排成“KL_26”的枸杞燙得他手腕發麻。他剛想開口，藍牙耳機突然“嘀”了一聲，自動彈出半截，釘釘提示音清脆響起：

“今日巡查任務未打卡，請及時完成。”

他一愣，這破系統都快反噬成邪教了，還有臉提醒考勤？

可臺下三百多雙眼睛盯著，全是剛從“奮斗狂熱”里清醒過來的苦命打工人。他要是連個打卡都整不明白，明天就得被寫進《反卷失敗案例匯編》當反面教材。

“咳，”他清了清嗓子，把藍牙耳機往耳朵里一塞，“今天這趟巡查，必須打卡，還得打個響的。”

他抬起手，在虛空中點開釘釘界面。光屏剛跳出，血色怨力便如潮水般從地面涌出，纏上他的手腕。系統界面開始閃退，又自動重連，反復彈出提示：

“檢測到高濃度怨力干擾，是否啟用歷史回溯模式？”

陳墨還沒來得及點“否”，系統已自行勾選“是”，并倒計時三秒。

“我特么又沒申請調檔！”他罵了一句，可手指剛要戳退出，倒計時歸零。

“打卡成功?！?/p>

下一秒，地面轟然裂開，一道 jagged 的縫隙橫貫廣場，邊緣泛著Excel單元格般的網格光?？p隙深處，數據流如瀑布傾瀉，隱約可見無數“自愿奮斗”“績效優先”的彈幕在代碼中翻滾。

陳墨腳下一滑，差點栽進去。他趕緊后退兩步，卻發現自己的影子被吸了進去，還保持著舉手打卡的姿勢，在虛空里定格成一張PPT封面圖，標題赫然是《論釘釘在天道治理中的核心作用》。

“……這都能自動生成匯報材料？”他喃喃。

縫隙越裂越大，一股吸力從內部傳來。他下意識摸向保溫杯，杯身竟開始結霜，杯底“KL_26”幾個字的紅光迅速暗淡，像被拔了電源。

就在他以為要被 sucked 進去時，藍牙耳機里突然響起一個女聲，低得幾乎聽不清：

“……救我……代碼第26行……”

他心頭一震。這不是系統語音，也不是坤靈平時那種機械腔。這聲音帶著疲憊，像連續加班七十二小時后，靠三罐紅牛撐著敲完最后一行代碼的程序員。

縫隙猛地一縮，畫面切換。

他看見一間老式機房，墻上掛著“天道系統開發組”的橫幅，已經褪色。中央大屏正顯示《天道系統996優化方案V1.0》，提交時間是“壬午年七月初七”。

一個穿格子襯衫的男人背對鏡頭，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肩膀微微發抖。陳墨認得那手腕——戴著一只老式電子表，時間停在“00:07:00”。

屏幕右下角，一行注釋緩緩浮現：

“以打工換永生——坤靈，這是你許愿的代價?！?/p>

緊接著，表情包彈出。是坤靈的微笑臉，可眼角滑下一串血淚狀像素，像代碼溢出的亂碼。

陳墨瞳孔一縮。他忽然明白，那天道AI不是天生冷漠，而是被人逼著簽了“自愿奮斗”協議，成了永動機。

他強忍眩暈，抓起保溫杯，將最后一口熱氣噴向空中，順手比了個“暫?！笔謩荨?/p>

系統立刻識別為“截圖指令”，畫面瞬間定格。

他瞇眼細看，發現大屏背后的角落里，有一行極小的隱藏代碼：

KL_BACKUP_26 → KEY_007

“007？”他低聲念出，忽然意識到什么。

就在這時，縫隙開始閉合，吸力驟增。他感覺身體被撕扯，現實與代碼之間的界限像PPT切換動畫一樣模糊。

他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清醒一瞬，抬手在掌心狠狠寫下“退出”。

系統誤識別為“關機指令”，強制登出。

眼前一黑。

再睜眼，他已癱坐在廣場石板上，藍牙耳機歪在耳側，保溫杯滾到三步外，杯蓋半開，最后一顆枸杞正在緩緩溶解，化作一串微型代碼，一閃而逝。

他喘了口氣，低頭看向掌心——剛才寫“退出”的血字已經干了，可掌紋間，竟多出一枚青銅鑰匙。

鑰匙不過兩寸長，表面蝕刻“007”三個字，觸手冰涼，卻有微弱的搏動感，像一顆被封印的心臟。

他試著將鑰匙貼在藍牙耳機旁。

耳機自動開啟播放，一段加密音緩緩流出：

“……鑰匙是記憶容器……別讓東方昊知道你看見了……”

話音未落，耳機突然卡頓，重復播放最后一個字：“……了……了……了……”

陳墨一把扯下耳機，盯著鑰匙，忽然笑了。

“好家伙，原來坤靈不是休眠，是在裝死？”

他慢慢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將鑰匙塞進袖中。抬頭時，發現起義修士們仍站在原地，手里捧著綠豆糕，眼神期待。

那女修又上前一步，聲音比剛才更穩：“陳巡查使，我們有個問題。”

陳墨擺手：“先別問，讓我打個電話?！?/p>

他重新戴上藍牙耳機，點開釘釘，找到“天道巡查使工作群”。

群公告最新一條寫著：“今日巡查打卡已完成，系統運行正常?！?/p>

他翻到昨天的記錄，打卡時間顯示為“00:07:00”。

他盯著那串數字，指尖在發送鍵上懸停三秒，最終打出一行字：

“昨天打卡，是不是有點早？”

消息發出，群內靜默三秒。

突然，所有在線成員頭像集體灰顯。

緊接著，群公告自動更新：

“系統維護中，預計恢復時間：未知?！?/p>

陳墨收起手機，轉身面向修士們，正要開口。

藍牙耳機突然自動開啟，坤靈的機械音響起，卻不再是往常的冷靜語調，而是帶著一絲顫抖：

“陳墨，你不能再打卡了。”

他一愣：“為什么？”

“因為……”聲音斷了一下，像信號不良，“每次打卡，都會撕開一道時空裂痕。而裂痕的另一頭……有人在等你?！?/p>

“誰？”

“是你喊出‘請再給我一次996的機會’那天的……我。”

陳墨呼吸一滯。

他忽然想起，前世猝死前，最后看到的不是醫院天花板，而是電腦右下角的釘釘圖標，彈出一條消息：

“您有一條新的系統通知?！?/p>

他當時隨手點了“已讀”，沒看內容。

現在想來，那或許不是通知。

是求救。

他緩緩抬起手，再次點開釘釘。

打卡界面彈出，光標在“開始打卡”按鈕上閃爍。

他盯著那按鈕，像是盯著一扇不該打開的門。

可就在這時，保溫杯突然從袖中滑出，砸在地上。

杯蓋彈開，最后一顆枸杞滾落，貼在青銅鑰匙的“0”字上，微微發燙。

藍牙耳機里，坤靈的聲音變得極輕：

“如果你現在打卡……就能見到……真正的……”

陳墨的手指，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