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還在桌面上冒著熱氣，那滴從蓮藕滲出的液體已經不再流動，凝成了一張微型表格，像塊透明的冰貼在木紋上。陳墨盯著“核心密鑰：007”這幾個字，右手拇指在杯底滑動，找到了那個平時用來泡枸杞的凹槽。

他把蓮藕輕輕按了進去。

咔噠一聲，保溫杯內壁彈出一塊半透明面板，像是茶垢被電流激活了。二進制代碼順著茶漬蔓延，組成了一串搜索指令。三界頻譜圖在杯壁上展開，密密麻麻的信號點中，一個紅色頻道正在飆升熱度，標題是——《自愿加班者選拔賽·全球直播·修真界首檔奮斗真人秀》。

“好家伙，連‘全球’都用上了。”陳墨扯了扯道袍領子，上面“天道不公，摸魚為生”幾個字被蒸汽熏得有點發皺，“影魅這是要把內卷做成IP啊。”

他點開預覽圖，畫面里影魅西裝筆挺，站在一座浮空演播廳中央，背后大屏滾動著K線圖，標注著“怨力值交易指數”。臺下三百六十個加班傀儡整齊劃一地敲著鍵盤，工牌上寫著“自愿奮斗，永不離職”。

“還帶資本運作？”陳墨瞇眼，“這哪是修仙招聘會，這是修真版IPO路演。”

他把藍牙耳機往耳朵里塞了塞，玉簪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什么。沒等系統說話，他已經打開了后臺滲透界面，輸入密鑰“007”。

登錄成功。

直播系統后臺跳了出來，界面設計得極其專業：左側是“自愿奮斗誓言簽署率”，中間是“心魔監考團AI評分”，右側是“加班時長區塊鏈存證”，底下還掛著實時彈幕審核規則——“摸魚”“躺平”“反內卷”等詞自動替換為“深度修行”“高效閉關”“主動飛升”。

“防火墻挺嚴。”陳墨冷笑，“可惜你們忘了，最危險的漏洞，往往藏在KPI里。”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紙，蘸了口茶水，在上面寫了個“實”字。符紙自動折疊成U盤形狀，插進保溫杯的充電口。

【甩鍋符】啟動。

他的身份瞬間變成了“卷王天團后勤實習生·張三”，檔案照片是陸沉舟某個倒霉弟子的臉，備注寫著：“擅長整理會議紀要，可連續批改心得七十二時辰無休。”

“這簡歷，比我真身還卷。”陳墨嘀咕著，順利通過第一道驗證。

第二道是加班時長區塊鏈存證。系統要求上傳過去三十天的修煉日志，且每小時必須有一次心法運轉記錄，誤差不超過三秒。

陳墨沒動，而是打開了隨身攜帶的Excel表格，把后臺代碼復制粘貼進去，插入一段宏腳本：

“IF(加班時長>0, 摸魚積分=加班時長×3, 摸魚積分=基礎值100)”

又加了一行：

“觀眾打賞1靈石 = 轉化10摸魚積分，可兌換【帶薪如廁券】或【甩鍋符體驗卡】”

“你們搞KPI，我就搞OKR。”他敲下回車，“目標：讓全修真界，摸出績效。”

代碼回傳，后臺刷新。選拔賽的評分規則悄然變更，原本“加班時長×1.5”的加成，變成了“摸魚積分=時長×3”，且所有觀眾打賞將自動轉化為摸魚資產。

頁面右下角忽然彈出一個小窗口：

“檢測到異常摸魚行為，是否上報坤靈？”

陳墨盯著那行字，玉簪突然劇烈震動，像是在掙扎。他沒點確認，也沒點取消，而是順手把保溫杯蓋擰緊，咔一聲，切斷了數據連接。

“你現在休眠，我說了算。”

直播正式開始。

影魅站在臺前，笑容溫和：“歡迎各位有志之士加入墮仙集團。我們不問出身，只看奮斗。只要你愿意自愿加班，就能獲得業績飛升術的完整傳承。”

臺下傀儡齊聲應和：“奮斗光榮，摸魚可恥！”

大屏切換，第一輪選拔開始：一名金丹修士被要求現場閉關七日，系統實時監測其心法運轉頻率。他剛坐下，屏幕上就跳出提示：

【恭喜您獲得“深度摸魚”成就！當前摸魚積分：216】

觀眾席一片嘩然。

“啥？閉關也能摸魚？”

“我昨天打坐放空三小時，是不是也算？”

彈幕瞬間炸了。

“反內卷萬歲！”

“我要摸魚積分！”

“老板，我也想自愿不加班！”

影魅臉色微變，立刻啟動“彈幕凈化系統”，屏幕上所有“摸魚”字樣被替換成“高效修行”，“反內卷”變成“主動突破”。

可就在這時，陳墨輕點回車。

【打工人大禮包】發放程序啟動。

五百怨力值瞬間清零，系統自動生成十萬份禮包，通過直播平臺定向推送。每個在線觀眾的識海里都跳出一個紅色小信封，點開就是一張【帶薪如廁券】和一張【甩鍋符體驗卡】，附言寫著：

“你的時間，不該被KPI定義。”

第一個領取禮包的是個年輕修士，穿著破舊道袍，工牌上寫著“外門執事·李四”。他愣了兩秒，突然站起來，大聲說：“我不參加了！我要調休！”

全場寂靜。

他的工牌自動發光，浮現出一行小字：“已申請調休，時長：三日。”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臺下傀儡開始一個個站起，工牌紛紛顯示“已提交調休申請”“正在走離職流程”“申請轉崗摸魚部”。

影魅臉色鐵青，猛地拍桌：“關閉直播！切斷信號！”

可晚了。

大屏上的K線圖突然暴跌，怨力值交易指數從9999點直接砸到負值，屏幕邊緣浮現出一行系統提示：

“檢測到大規模規則偏移，反KPI甘霖預警啟動。”

云層裂開，金色雨滴落下，每一滴都帶著微型Excel公式，砸在墮仙集團的浮空總部上，建筑表面開始剝落，露出里面銹跡斑斑的加班怨靈收集器。

影魅抬頭，聲音發抖：“這不可能……我們的奮斗體系是完美的……”

陳墨坐在巡查總部，保溫杯重新泡上了枸杞，玉簪安靜地插在發髻里，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他打開直播回放，看到影魅最后的畫面：西裝被雨水泡透，手里還攥著那份《自愿加班倡議書》，而大屏上，彈幕鋪天蓋地：

“摸魚積分到賬了！”

“我用甩鍋符把心魔甩給師父了！”

“明天起，我要帶薪渡劫！”

他笑了笑，正要關閉頁面，忽然發現直播后臺的日志里，有一條被隱藏的記錄：

“檢測到外部指令來源：IP地址 202.102.131.4，操作者身份：天道巡查使（代理），行為標記：大規模規則篡改。”

記錄下方，自動彈出一個新任務框：

【系統提示：您已觸發“反內卷先鋒”成就，是否申請成立“摸魚者聯盟”？】

陳墨還沒來得及點“是”，保溫杯突然震動。

杯蓋自動彈開，枸杞茶騰起的熱氣中，浮現出一行字：

“別點。”

他手指頓住。

玉簪內部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像是誰在數據盡頭，輕輕說了句：

“你已經被標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