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的指尖還懸在通訊法器的回復鍵上，飛劍掠過荒林的風突然停了。

不是風停了，是時間被按了暫停。

他抬頭，天光凝滯，樹葉懸在半空，墨青璇的飛劍卡在云層邊緣，像一張被釘住的符紙。保溫杯里旋轉的枸杞也靜止了，一滴水珠掛在杯沿，將落未落。

“這招老了。”陳墨低聲說。

下一秒，茶香彌漫。

一盞青瓷杯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杯中漂浮著三粒枸杞，緩緩旋轉，映出一段投影——工牌照片、打卡時間、加班時長統計表。照片上是他前世的模樣，襯衫領口歪斜，黑眼圈濃得像被人揍了兩拳。

“第178次自愿加班協議簽署記錄。”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溫潤如玉，“陳墨，你簽得可真勤快。”

陳墨沒動，只把保溫杯輕輕放在膝上，右手拇指悄悄滑過杯壁，啟動【摸魚感知】。

系統界面在腦內彈出：

【檢測到高密度怨力波動】

【來源：前方茶盞】

【共振頻率：42.3Hz】

【匹配對象：坤靈_蓮花玉簪（本體信號偏差0.7%）】

他眼皮都沒眨一下。

“東方昊？”他開口，語氣像在工位上應付領導查崗，“您這茶泡得講究，枸杞都排成KPI柱狀圖了。”

茶盞微微一顫，投影切換成一張笑臉——九重天最高執政官東方昊，正站在基地廢墟之上，手里端著一模一樣的青瓷杯，身后三十六位天兵列隊，工牌統一彈出“今日考核：天道巡查使行為合規性評估”。

“功過相抵。”東方昊微笑，“你解救了墮仙傀儡，可也破壞了天道數據閉環。按條例，得補個述職報告。”

陳墨慢悠悠擰開保溫杯蓋，熱氣升騰，遮住他半邊臉，“報告我昨晚就發釘釘了，您沒看？”

“看了。”東方昊輕啜一口茶，“但附件太大，系統提示：‘含Excel動態公式，可能引發因果溢出’。”

他放下茶盞，袖子一揮，全場修士工牌“叮”地彈出新通知：

【天道表彰令】

【獎勵內容：百年帶薪休假】

【點擊確認，立即生效】

陳墨掃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這哪是獎勵，這是綁定協議。一點就成終身合同員工，巡查使變看門神獸。

他不動聲色，把保溫杯倒扣在地。

茶水滲出，在廢墟焦土上形成一圈濕痕。他暗中激活【摸魚結界】最低功率，液滴在結界緩流中拉長、變形，像一串緩慢下墜的數據流。

三息后，空氣中泛起微不可察的波紋。

陳墨瞇眼——在系統視角下，東方昊的脖頸處出現一道裂痕，像是高清投影突然卡進低像素畫面，一閃而過的亂碼飛快掠過：KL-ROOT/SAVE ME。

坤靈。

他差點笑出聲。

原來你在這兒掛著。

“怎么？”東方昊挑眉，“不領獎？嫌年限不夠？我可以批兩百年。”

“不不不。”陳墨擺手，“休假我肯定要休的，但得按流程來。您也知道，上個月我申請三天調休，系統卡在‘直屬領導審批’環節卡了十七天，最后還是靠心魔劫沖進度才過的。”

東方昊笑意不變，眼神卻冷了一度。

“流程？”他指尖輕點茶盞，“你現在就可以點。一點，權限歸位，三界清靜。”

陳墨沒答，反而抬手碰了碰發髻間的蓮花玉簪，低語：“坤靈，頻率調至42.3。”

玉簪微震。

茶盞里的枸杞突然停轉，投影畫面抖了一下，東方昊的耳垂邊緣閃過一串代碼：//Dev: EH_001。

陳墨記下了。

他慢條斯理把保溫杯翻正，重新倒上茶，“東方總，我有個問題。”

“請講。”

“您這茶，泡的是我前世的考勤記錄。那您有沒有想過——”他頓了頓，“我前世死的那天，打卡機也顯示‘自愿加班’，可我根本沒簽字。”

東方昊的茶杯停在唇邊。

“系統生成的協議，自動勾選‘已閱讀并同意’。”陳墨冷笑，“現在您又拿這套來套我？”

“你拒絕，就是拒絕天道。”東方昊聲音依舊溫和，“三界都在等你點確認。”

全場工牌閃爍，百萬修士的視線聚焦過來，像無數釘釘未讀紅點。

陳墨卻笑了。

他舉起保溫杯，作勢要喝，卻在唇邊停住，反手將整杯茶潑向空中。

茶水在結界緩流中懸浮，一粒粒枸杞如星辰排列，自動組成Excel界面。他指尖虛點，輸入公式：

=IF(點擊休假, 系統崩潰, 繼續戰斗)

液滴凝滯剎那，全場釘釘法器齊刷刷彈出新彈窗：

【警告：百年帶薪休假將導致三界時空坍縮】

【原因：檢測到權限綁定沖突】

【建議：終止操作，重啟天道協議】

東方昊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袖中手指微動，空間扭曲，一股無形壓力壓向陳墨的釘釘法器——那是“天道程序員權限”的強制覆蓋指令。

陳墨早有準備。

他一把摘下藍牙耳機形態的通訊法器，塞進保溫杯夾層，反向接入摸魚系統底層：

“啟動【帶薪如廁】緊急協議，目標：凍結權限請求。”

系統提示音響起：

【權限申請已攔截】

【理由：用戶正在上廁所】

【狀態：不可打擾】

【預計恢復時間：15分鐘】

東方昊的指令卡了。

他盯著陳墨，第一次沒笑。

“你到底是誰？”他問。

“我是誰？”陳墨拍了拍道袍上的灰，抬頭看向那張由數據流拼湊的臉，“您不是最清楚嗎？您當年親手寫的代碼里，我的ID叫‘Test_007’，備注是‘第一批加班飛升試驗體，失敗后轉系統回收’。”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您監控我每一單外賣，知道墨青璇用37號餐箱傳消息。您甚至知道我泡枸杞的水溫——42度，不多不少。可您忘了。”

“忘了什么？”

“我死的那天，泡的也是這溫度的茶。”陳墨盯著他，“可沒人給我續杯。”

東方昊沉默。

茶盞中的投影開始閃爍，像是信號不穩。他抬起手，似乎想修復什么，但指尖剛觸到空氣，脖頸處的裂痕又擴大了一分，亂碼再次浮現：KL-ROOT/SAVE ME。

陳墨沒再說話。

他彎腰撿起保溫杯，輕輕拍了拍玉簪。

“坤靈，”他低聲說，“我找到你了。”

下一秒，東方昊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金色U盤，表面刻著“天道核心權限_v1.0”。

“既然你不肯簽，”他淡淡道，“那就讓我替你簽。”

U盤插入虛空，空間震顫，釘釘法器自動彈出最終彈窗：

【系統最高權限移交確認】

【移交對象：東方昊】

【剩余時間：10秒】

陳墨站在原地，保溫杯里的枸杞緩緩下沉。

玉簪突然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