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三日之期一到，云傾月片刻不留，徑直出了門。

她需要去宗門的藏書閣查閱關于“云霧淵”的資料，為接下來的探索做準備。原主的記憶關于這方面甚是模糊，畢竟“原著”里的云傾月此刻正該躺在床上“養傷”兼怨恨蘇妙卿。

青云仙宗的藏書閣坐落于主峰半山腰，是一座巍峨古樸的九層塔樓，飛檐斗拱，散發著淡淡的墨香與靈蘊。

云傾月剛踏入第一層，便感到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夾雜著竊竊私語。顯然，幾日前的風波余溫尚存。

她恍若未聞，目標明確地朝著記載地理志異和秘境雜談的區域走去。

書架高聳，典籍林立。她正凝神搜尋，一道清冷的身影恰好從另一側的書架后轉出。

靛藍長袍，身姿挺拔，眉目如刻，不是裴凜又是誰？

真是……冤家路窄。

云傾月下意識地想避開，但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

裴凜的腳步頓住，目光落在她身上，相較于幾日前純粹的厭惡，此刻那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幾分復雜難辨的情緒，像是審視，又帶著些許未散的疑慮。

他似乎是來歸還玉簡的。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滯。

周圍的竊語聲都低了下去，不少弟子偷偷瞧著這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裴凜薄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或許是那未完全說出口的歉意還在作祟，或許是云傾月那日反常的冷靜讓他產生了那么一絲探究欲。

然而，沒等他開口，云傾月卻先一步有了動作。

她像是根本沒看見他這個人一樣，極其自然地將目光從他臉上滑開，落在他身側的書架上，然后微微側身，從他面前尺余遠的地方——仿佛他只是個礙事的書架——平靜地走了過去。

姿態從容，眼神疏離，完全沒有以往那種癡纏熱切，甚至連一絲多余的情緒波動都欠奉。

完完全全的……無視。

裴凜到了嘴邊的話徹底哽住，看著她那冷淡得近乎漠然的側影，準備好的、帶著幾分緩和意味的措辭瞬間顯得無比可笑。

他裴凜，青云仙宗首席弟子，天之驕子，何曾被人如此徹底地無視過？尤其還是被這個曾經千方百計糾纏于他的云傾月！

一股極其微妙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慍怒和……失落？悄然升起。

他原本因那日誤會而產生的一絲歉意，瞬間被這冷水澆頭般的無視沖得七零八落，臉色不自覺地又沉了下去。

云傾月才不管他心情如何。她此刻滿腦子都是“云霧淵”和這個世界的漏洞，裴凜在她這里的標簽暫時只有“劇情工具人”、“偏聽偏信”、“蘇妙卿的忠實守護者”，印象分早已跌破負一萬。

跟這種被“劇本”降智光環籠罩的人打交道，純屬浪費時間。

她在書架間穿梭，很快找到了幾枚關于附近秘境介紹的玉簡，其中正好有提及“云霧淵”。

正當她拿起一枚青色玉簡，準備將神識探入時，眼角余光瞥見裴凜似乎終于調整好情緒，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云傾月心下不耐，正想干脆利落地轉身走人，指尖卻在觸碰到玉簡的瞬間，猛地一顫！

一絲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波動，順著指尖猝不及防地竄入她的識海！

【滋……發現可吸收能量……輔助修正世界線……】

是系統！它竟然附著在這枚玉簡上？！

幾乎是同時，另一股力量——那日緩解她痛苦的清涼氣息再次涌現，與那冰冷的系統能量劇烈沖突！

“呃！”云傾月猝不及防，發出一聲極輕的痛哼，手中的玉簡差點脫手掉落。眼前景象微微晃動，熟悉的撕裂感再次襲來，雖然比上次微弱，卻依舊令人不適。

她的異樣太過明顯。

正準備走開的裴凜腳步再次停住，蹙眉看向她。只見她臉色微白，握著玉簡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又是這樣！

裴凜腦海中瞬間閃過那日她面對系統懲罰時強忍痛苦的模樣（雖然他并不知道是系統），與此刻一般無二。

他心頭那點因被無視而生的不快瞬間被擔憂和疑惑取代。他上前一步，沉聲問道：“你怎么了？”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云傾月此刻正全力對抗著腦中兩股力量的拉扯，根本無暇理會他。她猛地閉上眼，集中全部精神。

那清涼的氣息似乎更壯大了一些，頑強地將那絲冰冷的系統能量逼退、吞噬……

幾息之后，波動平息。

系統能量消失無蹤，那清涼的氣息也緩緩沉入識海深處。

云傾月緩緩睜開眼，長長舒了一口氣，后背又是一層冷汗。她低頭看向手中的青色玉簡，眼神冰冷。

這系統，無孔不入！竟然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影響甚至監控她？

“云傾月？”裴凜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明顯的疑惑和探究，“你方才……”

云傾月倏地抬頭，看向他。

那雙鳳眸因為方才的沖擊還帶著一絲水色，卻銳利得驚人，里面沒有絲毫軟弱，只有冰冷的戒備和……不耐煩？

對，就是不掩飾的不耐煩。

“裴師兄，”她打斷他，語氣疏離又客套，晃了晃手中的玉簡，“無事，只是這玉簡似乎有些問題，我拿去給執事長老看看。”

她根本不想解釋剛才發生了什么，也無需他的關心。

說完，她拿著那枚可能被系統動過手腳的玉簡，繞開愣在原地的裴凜，徑直朝著藏書閣執事長老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愿多待。

裴凜站在原地，看著她毫不留戀離開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

云傾月是真的變了。

不再是欲擒故縱，她是真的……徹底無視了他，甚至厭惡他的靠近。

這個認知，讓一向眾星捧月的裴首席，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一種前所未有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悄然蔓延開。

印象分？那是什么？

在云傾月這里，他裴凜的分數，早就欠費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