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
一隊騎兵在潭州官衙門前下馬,因門口小吏上前迎接的不及時,便遭到為首將領的一頓鞭刑,抽的小吏滿地打滾,敢怒不敢言。
人都進去后,小吏忍著身上疼痛,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罵罵咧咧。
“不知大都督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看見都督趙無延帶兵來了,許文忠趕緊帶著他手下的那些人迎上來,滿臉笑容。
看見這群文官臉上的笑容,趙無延只覺瘆得慌。
雖然以往,這些人也是這樣,可是這一次,他們臉上的笑容說不出來的奇怪。
趙無延只覺得,在這群文官眼里,他們這些當兵的都是脫光衣服的大美人。
“廢話少說。”
趙無延一邊往后院走,一邊說道:“昨夜,虎頭營丟了蹤跡,至今沒有回信,或許已經兇多吉少。”
許文忠打哈哈,“怎會?馬奎將軍有勇有謀,年紀輕輕已是一營主將,再說,都督前幾日不是說過,翻船那日,保護公主的人都被都督殺的差不多了,只逃掉一只手能數過來的人。”
“區區幾人而已,能對馬奎將軍造成多大的威脅?興許馬奎將軍已經抓住公主,正在回來的路上!”
“你懂什么!”
趙無延眼睛一瞪。
他最煩文官這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死的。
許文忠太平日子過久了,把事情想象地也太順利了。
如果真的那么順利,襲擊行船的那一日,他就該抓到公主了,而不是一直等到今天還沒有消息。
逃掉的是原大內禁軍統領胡漢三,和女帝的貼身護衛冬荷。
這兩人,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就為了追捕二人,他已經死了不少人。
而且,冬荷和公主已經跟丟,不知去了哪里。
只要抓住胡漢三,才能逼問出下落。
可是馬奎突然沒了消息。
一股不祥的預感,讓趙無延坐立不安。
被趙無延呵斥,許文忠懶得跟他計較。
雖然二人都是一州主官,名義上平起平坐。
但誰讓人家手里有兵,人家平時就是比他高一頭。
以前不跟趙無延一般計較,現在就更不用。
因為這個投名狀,還需要趙無延這個人頭。
想了想,許文忠伸出一條胳膊,說道:“軍務上的事情,本官確實不懂,都督教訓的是。”
“只是都督這些日在外忙活了這么久,早累了餓了吧。”
“堂內已經備好佳宴,為都督一解疲累!”
趙無延本想嚴詞拒絕,不得到馬奎消息的那一刻他絕對不會吃一口飯。
可當他看見他身后士兵又累又餓的模樣,趙無延還是領著人進入后堂。
他能忍,士兵們可沒有他這么好的耐力。
先吃點飯,墊墊肚子也好。
看見士兵們狼吞虎咽,那些酒水跟白水一樣往肚子里灌,一屋子陪客的文官們對視一眼,計劃比想象地還要順利一些。
只是,都督趙無延不吃不喝,怎么能行?
許文忠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最大的麻煩,當然是他這個領頭的來解決。
他親自給趙無延倒了一杯酒,說道:“都督辛勞多日為陛下分憂,勞苦功高,我敬都督一杯。”
趙無延接過酒杯,沒有馬上喝,而是說道:“城中糧草千萬備齊,大玄大軍馬上就到咱們潭州城,河州復州越州皆不抵抗,簡直枉為楚人,我潭州絕不步他們的后塵,誓死也要擋住南下的大玄,保護天京城!”
一聽這話,官員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擋?
拿什么擋?
潭州上下頂多湊出來十萬大軍。
一大半還是沒有什么戰力的農民軍。
能經得住大玄幾輪火炮轟?
你想死,可千萬別拉上我們。
我們還想多活幾天呢。
“是是是,都督說的是,城中糧草早已備齊,我潭州絕不讓一個玄兵過境!”
許文忠附和,只想讓趙無延趕緊喝酒。
他要是不喝,他們這些人,可拿不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都督。
趙無延還是沒喝,甚至把酒杯放了下來,因為他看見有士兵急匆匆進來了。
“馬奎有消息了?”
趙無延急忙站起來問道。
士兵單膝下跪,悲痛道:“都督,虎羊溝發現馬奎將軍何和部下的尸首,一夜之間,無一幸免,這是虎頭營殘旗。”
說完,士兵取出一面染血的旗幟。
望著那面旗幟,趙無延忍不住踉蹌一步。
來不及悲痛,只有震驚和不可置信。
一夜之間,無一幸免?
都是胡漢三干的?
這不可能!
趙無延趕緊搖搖頭。
胡漢三有傷在上,憑借他一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間殺掉馬奎何所有其部下?
趙無延只有震驚和不可置信。
到了許文忠這里,則是暗道一聲大事不好。
馬奎和其部下在虎羊溝全軍覆沒,肯定不是胡漢三干的,而是大玄人干的。
大玄要對潭州動手,是在報復其想要殺掉公主滅口的行為!
昨夜,大玄只是滅掉虎頭營。
今后,就是整座潭州城!
“報,急報!”
外面又有一名士兵,急匆匆地沖進來:
“啟稟都督,啟稟刺史,潭州城外二十里,發現大批大玄人的蹤跡!”
“皆身穿飛魚服,配繡春刀!乃大玄錦衣衛!”
“好膽!”
趙無延大怒,一腳踢翻面前的案桌,“我大楚境內潭州境內,大玄也太目中無人了!”
“如此招搖撞市,是欺負我大楚無人嗎!”
“來人,取本都督大刀!”
“且慢且慢。”
許文忠趕緊攔住。
這哪里是欺負?
這分明就是來下戰書了。
這要是讓趙無延去接戰,潭州城就真的完了。
“許文忠,你這是何意?”
趙無延一把揪住許文忠的衣領,瞪眼怒喝道:“平時你連一個錦衣衛也抓不住,現在,這么多錦衣衛出現在城外,還不趕快上馬隨本都督出城抓人!阻攔本都督你是何意?”
“都督息怒!”
招招手,師爺趕緊遞上來一杯酒,許文忠接過以后敬給趙無延,“都督息怒,我沒有想阻攔,只是這么多錦衣衛忽然出現在城外,恐有一場惡戰,都督連日操勞恐體力不支,難以招架。”
“我敬都督一杯,以解都督疲乏,望都督為了我潭州百姓,這一戰,必勝!”
趙無延哈哈大笑,“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倒是本都督錯怪你了。”
哈哈一笑,趙無延松開許文忠,接過他手里的酒一飲而盡,而后就要帶人出城:“取本都督大刀!”
可無一人動。
因為他那些部下早就被蒙汗藥迷翻了。
“廢物,真是一群廢物!”
“幾杯酒就喝成這個樣子!”
趙無延以為他們是喝醉了,罵了幾聲,看向屋子里的文官,“你們,去取本都督大刀!”
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無一人動。
“皮癢癢了,本都督的命令,你們也敢違抗?”
文官還是沒人動,甚至都笑了起來。
趙無延皺緊眉頭,看向身邊的許文忠,“他們笑什么?”
許文忠笑道:“自然是在笑大都督不自量力。”
“什么!”
趙無延大怒,就要動手打許文忠。
可手剛剛抬起,就沒了力氣,看東西也有了重影。
他使勁拍了拍腦袋,可一股眩暈感讓他站都站不穩。
“蒙汗藥?”
許文忠道:“都督還不算太蠢。”
“為什么,為什么要給我下藥?大敵當前……”
許文忠冷哼道:“大敵當前?本刺史可沒看見什么敵人,有的只有過客!”
說完,許文忠揮揮手,叫府兵進來干活……
……
城外,這二十里路眾人走到心驚膽戰。
雖然明知身后有幾十萬大軍,但該擔心還是擔心。
萬一潭州的主官是一個腦子不好使的,真對眾人動手了怎么辦?
到那時候,吃后悔藥都遲了。
好在,他們成功抵達了潭州城下。
他們剛剛抵達,城門就大開。
一眾潭州官員魚貫而出,對著眾人拱手。
“敢問各位錦衣衛大人,到此有何貴干?”
“接人!”
“接什么人?”
“城中五里巷,有個香料鋪子,你去對他們說,就說陛下親至,接公主回家,他們自然會明白!”
聞言,許文忠才明白了過來。
那個香料鋪子,不是別的,而是錦衣衛在潭州城的據點。
靠!
那個竟然是錦衣衛的據點。
就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這么多年,他竟然沒發現!?
心里不爽歸不爽,許文忠還是趕緊叫人去傳話了。
人走后,許文忠又聽對方說:“你是許文忠,許刺史是吧?”
“正是!”
“你可知,公主北上行船,在你潭州遇襲,公主落水下落不明?”
許文忠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
侯坤眼睛一瞪,“刺史何意!”
許文忠趕緊解釋道:“回大人,我一開始不知道最近才知道,一切都是我潭州都督趙無延的主意。”
“趙無延實在該死,不勞各位大人動手,我已經把他殺了。”
一揮手,趕緊有人獻上來一顆新鮮頭顱。
侯坤看了秦陽一樣,秦陽沒說話,只是擺擺手。
侯坤這才道:“懂事,既然這樣,那我大軍也只是路過潭州!”
許文忠長松了一口氣。
無形中,他救了無數人的命!
他就是潭州的英雄!
“諸位大人,舟車勞頓,城內已經備……”
“不必,接到人就走,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