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過后的省實驗中學，仿佛被裹上了一層銀裝。林微微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走向教室，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距離陸峰離開只剩兩周，校園里彌漫著期末特有的緊張氣氛，但對她而言，還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離愁。

“天文研討會的票，你打算和誰去？”課間時，李甜甜湊過來小聲問，“張翰還是陸峰？”

林微微看著書包里那兩張珍貴的門票，心里亂成一團。陸峰特意留下這個禮物，卻沒有說希望她和誰一起去。而張翰自從雪夜之后，再也沒有提起過競爭的事，只是默默陪在她身邊。

午休時，她在圖書館遇到了陸峰。他正在整理學生會的交接文件，側臉在窗邊的光線中顯得格外清晰。

“研討會是周六晚上，”陸峰先開口，“需要我...幫你問誰有空嗎？”

林微微搖搖頭：“還沒決定?！彼q豫了一下，“學長...你真的必須走嗎？”

陸峰放下文件，輕輕笑了：“叫我陸峰吧。畢竟...我也只比你大一歲而已?！彼虼巴?，“父親的決定，我暫時沒有能力改變。但也許不是壞事——距離能讓人想清楚很多事?！?/p>

“比如？”

“比如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他的目光回到她身上，“比如勇氣比完美更重要?！?/p>

林微微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時張翰突然出現在圖書館門口，看到兩人在一起時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吊兒郎當的表情：“喲，打擾你們告別了？”

陸峰站起身：“正好，我該去開會了?！彪x開前，他輕輕對林微微說，“記得做讓自己不后悔的選擇。”

張翰看著陸峰離開的背影，難得沒有調侃。他走到林微微身邊，注意到桌上的研討會門票：“哦？天文研討會？你想去？”

林微微點點頭：“嗯，一直很想去?！?/p>

“那我陪你去?！睆埡舱f得理所當然，“這種場合，總得有個懂行的人講解。”

林微微挑眉：“你懂天文？”

“開玩笑！”張翰夸張地比劃，“我可是能認全八十八個星座的男人！”

林微微忍不住笑了：“那周六晚上？”

“不見不散?！睆埡舱ＵＱ?，“不過在此之前...”他從書包里掏出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提前送的圣誕禮物?！?/p>

林微微驚訝地接過：“離圣誕節還有兩周呢！”

“怕到時候沒機會了?！睆埡驳恼Z氣輕松，眼神卻異常認真。

盒子里是一條手工編織的星空圍巾，深藍色的底上繡著細碎的星星圖案，一角還繡著一個小小的籃球架。

“你自己織的？”林微微難以置信。

張翰耳根微紅：“怎么可能！定、定制的！”他慌亂地轉移話題，“周六記得戴上，晚上冷?！?/p>

林微微摸著柔軟的圍巾，心里暖暖的。這個看似粗枝大葉的男生，其實比誰都細心。

周六傍晚，張翰準時出現在林微微家樓下。他難得地穿了正裝，頭發仔細梳理過，手里還拿著一杯熱可可。

“給你，”他把熱飲遞過來，“預熱一下。”

林微微接過杯子，熱度從掌心一直暖到心里：“謝謝?！?/p>

研討會的氣氛遠超想象的精彩。頂尖天文學家的演講，配合天文館震撼的穹幕投影，讓人仿佛置身浩瀚宇宙。張翰果然如他所說，對天文知識了解頗深，不時低聲為她講解一些專業術語。

中場休息時，他們來到天臺休息。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晰，銀河像一條發光的絲帶橫跨天際。

“看那邊，”張翰指向北方，“北斗七星。順著勺口延伸就能找到北極星——永遠指向正北的星星?！?/p>

林微微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真美啊?！?/p>

“是啊，”張翰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但再美的星星，也有數光年的距離?！?/p>

林微微一怔，轉頭看他。張翰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星空上，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認真。

“陸峰下周一的飛機，”他突然說，“你知道嗎？”

林微微的心沉了一下：“知道。”

“你會去送他嗎？”

“...不知道。”

張翰終于轉過頭，看著她：“你應該去?！?/p>

林微微驚訝地睜大眼睛：“為什么？你不是...”

“因為我喜歡你。”張翰說得直接而坦然，“但正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不希望你將來的某一天后悔——后悔沒有好好告別。”

星空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競爭很公平，等待也很值得，但我不想要一個心里裝著遺憾的你。”

林微微的心跳突然加速。這一刻的張翰，陌生而成熟，讓她不知所措。

“其實，”張翰繼續望向星空，“我和陸峰談過了。”

“什么時候？”

“雪夜那天， after you left.”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男人之間的對話。”

林微微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張翰的聲音很輕，“如果他不是必須離開，一定會和我競爭到底。但現在，他選擇退出——不是放棄，而是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p>

林微微怔住了。她想起陸峰說的“勇氣比完美更重要”，原來還有這層含義。

“所以，”張翰轉過身，認真地看著她，“我會等你。等你徹底告別過去，等你真正看清自己的心?！彼⑽⒁恍?，“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就像現在這樣——一起看星星，一起學習，一起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這一刻，林微微的眼前突然模糊了。她想起籃球場上那個離譜的投球，想起雪夜里的熱粥，想起圖書館里默契的對視...原來有些選擇，早就在點點滴滴中做出了。

研討會結束后，張翰送她回家。走到樓下時，林微微突然說：“周一...你能陪我去機場嗎？”

張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當然?！?/p>

周一清晨，機場大廳熙熙攘攘。陸峰和家人在一起，看到林微微和張翰一起來，似乎并不意外。

“還是來了？”他微笑著問。

林微微點點頭，遞過一個精心包裝的盒子：“送你的離別禮物?！?/p>

陸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天文望遠鏡模型，底座刻著一行小字：“愿你在更廣闊的天空找到屬于自己的星星。”

“謝謝，”陸峰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很喜歡?！?/p>

廣播響起登機提示，離別的時刻終于到來。

陸峰看著林微微，眼神復雜：“最后，能給我一個告別的擁抱嗎？”

林微微上前輕輕抱住他：“保重?！?/p>

“你也是?！标懛逶谒呡p聲說，“記住，無論距離多遠，北斗七星永遠指向北方——就像我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放開她后，陸峰看向張翰：“好好照顧她。”

張翰難得正經地點頭：“放心。”

陸峰最后看了林微微一眼，轉身走向安檢口。沒有回頭，就像他一直以來那樣決絕而優雅。

回家的路上，林微微一直沉默。張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陪著她。

走到熟悉的岔路口時，林微微突然停下腳步：“張翰。”

“嗯？”

“研討會那天晚上，你說會等我?！?/p>

張翰點頭：“嗯。”

“要等多久？”

“等到你愿意看向我的那天。”

林微微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如果我說，我現在就愿意呢？”

張翰愣住了，眼睛慢慢睜大：“你是說...”

“我是說，”林微微深吸一口氣，“也許不需要等到未來某個時刻。也許現在，此時此刻，我的心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雪花又開始飄落，輕輕落在兩人肩頭。張翰的眼中有星光在閃爍：“不后悔？”

“不后悔。”林微微微笑，“因為是你讓我明白，最美的星星不是遙遠的天體，而是愿意為你照亮前路的人。”

張翰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那...從現在起，我可以正式升級為男朋友了嗎？”

林微微沒有回答，而是踮起腳尖，在他唇上留下一個輕如雪花的吻。

雪花無聲飄落，覆蓋了來時的腳印，也覆蓋了所有猶豫與彷徨。在這個冬日清晨，有些故事悄然結束，有些故事剛剛開始。

而星空依然在那里，靜默地見證著人間所有的相遇與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