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生物鐘準時喚醒林舒瑤。窗簾縫隙里漏進一縷淺金色的陽光，落在床尾的地毯上，像極了小時候祖父書房里那盞黃銅臺燈投下的光暈。她伸了個懶腰，棉質睡衣蹭過肌膚，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那是蘇婉昨天特意放在陽臺晾曬的，說“生日前的衣服，得沾點太陽的味道才吉利”。

起身走到窗邊，她輕輕拉開厚重的亞麻窗簾。窗外的老宅花園已經蘇醒，園丁老周正背著噴霧器給玫瑰澆水，水珠落在花瓣上，折射出細碎的光。不遠處的紫藤架下，張管家正拿著掃帚清掃落葉，動作緩慢卻利落，每一下都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的古董。林舒瑤看著這熟悉的場景，忽然想起小時候，祖父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清晨，他會牽著她的手在花園里散步，教她辨認不同品種的玫瑰，說“每朵花都是有脾氣的，你得懂它，它才會為你開得好看”。

洗漱完畢，林舒瑤換了一身米白色的棉質家居服，下樓準備吃早餐。餐廳里已經擺好了餐具，蘇婉正坐在餐桌旁翻看一本宴會流程冊，見她進來，立刻笑著招手：“瑤瑤快來，早餐剛做好，是你愛吃的蟹粉小籠包，我讓廚房特意多蒸了兩籠。”

餐桌上，青瓷餐盤里擺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旁邊放著一小碟醋和一碟姜絲，還有一杯溫牛奶。林舒瑤坐下，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小籠包，輕輕咬開一個小口，鮮美的湯汁瞬間在嘴里散開。蘇婉看著她，眼神溫柔：“明天就是生日宴了，今天還有不少事情要準備，你吃完早餐，先去把自己房間里要帶到宴會上的東西整理一下，比如你之前說想展示的畢業作品，還有那些小時候的照片，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林舒瑤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媽。”她想起昨天蘇婉說，生日宴上要設一個“時光角”，擺放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和紀念品，讓賓客們感受她的成長軌跡。當時她覺得這個想法很好，現在想想，倒是正好可以借著整理照片的機會，多看看那些小時候的回憶。

吃完早餐，林舒瑤回到二樓房間。她的書架在房間的一角，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放著專業書籍和一些文學名著，下層則是她從小到大的玩具、紀念品，還有幾個塵封的盒子。她蹲下身，打開最下面的一個木盒，里面果然放著幾本相冊。

最上面的一本相冊封面是粉色的，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那是她十歲生日時父親送的。她輕輕翻開，里面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有第一次學走路時跌跌撞撞的樣子，有幼兒園畢業時穿著學士服的合影，還有小學第一次拿到三好學生獎狀時的笑臉。每一張照片下面，都用鋼筆寫著拍攝的時間和地點，那是母親生前的字跡，娟秀而溫柔。林舒瑤的母親在她八歲時就去世了，這些照片成了她對母親最珍貴的回憶。

她一頁一頁地翻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翻到初中畢業那一頁時，一張全家福吸引了她的目光。照片上，父親穿著西裝，母親穿著連衣裙，她站在中間，手里捧著畢業證書，笑得一臉燦爛。那時候的父親還沒有現在這么多白發，母親的笑容也依舊溫柔。她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上母親的臉，眼眶有些濕潤。

繼續往下翻，很快就到了高中和大學的照片。高中時的她已經長開了，穿著校服，扎著馬尾辮，臉上帶著青澀的笑容。大學的照片則多了幾分成熟，有和室友一起去旅行的合影，有參加辯論賽時的緊張模樣，還有畢業舞會上穿著水晶禮服的驚艷瞬間。

就在她以為相冊已經翻完的時候，手指突然觸到了一張比其他照片略厚的紙。她疑惑地往后翻，發現相冊的最后幾頁，竟然單獨夾著幾張祖父的照片。這幾張照片和前面她的照片風格完全不同，沒有鮮艷的色彩，都是黑白的，而且紙張已經泛黃，邊緣也有些磨損。

林舒瑤皺了皺眉頭，心里涌起一股疑惑。她記得這本相冊是專門用來放她的照片的，怎么會有祖父的照片？而且還被單獨放在最后幾頁，像是被人刻意藏起來一樣。她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仔細端詳起來。照片上的祖父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面容嚴肅，眼神深邃，和客廳里掛著的那幅油畫上的祖父很像，但又多了幾分年輕時的英氣。

這張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個工廠，后面有幾個高大的煙囪，還有一些穿著工裝的工人。但奇怪的是，背景看起來很模糊，像是被人用什么東西涂抹過一樣，細節根本看不清楚。林舒瑤把照片拿到窗邊，對著陽光仔細看，突然發現祖父身后不遠處，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那個女人穿著一件碎花連衣裙，頭發盤在腦后，手里好像還抱著什么東西，但因為背景太過模糊，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和手里的物品。

她又拿起另外幾張祖父的照片，發現情況和這張一樣：都是祖父年輕時的單人照，背景都很模糊，而且在祖父身后，或多或少都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其中有一個身影，看起來和剛才那個女人的身影很像。

“瑤瑤，整理得怎么樣了？要不要我來幫你？”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蘇婉的聲音。林舒瑤連忙把祖父的照片放回相冊，合上相冊，轉身看向門口。

蘇婉端著一杯果汁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看你半天沒動靜，還以為你遇到什么麻煩了呢。這是鮮榨的橙汁，你喝點補充點維生素。”她把果汁遞給林舒瑤，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桌上的相冊，眼神微微一頓，但很快又恢復了自然。

林舒瑤接過果汁，喝了一口，然后拿起相冊，指著最后幾頁問道：“媽，你看，這本相冊里怎么會有爺爺的照片啊？而且還都放在最后幾頁，單獨放著。”

蘇婉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一眼相冊，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就笑著解釋道：“哦，這些照片啊，應該是你小時候整理相冊的時候，不小心夾進去的吧。你爺爺生前一向低調，不喜歡拍照，也不喜歡別人把他的照片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所以可能是之前家里的傭人整理的時候，特意把他的照片單獨放在最后了。”

“可是這些照片的背景都很模糊，像是被人刻意處理過一樣，”林舒瑤指著照片上的背景，又問道，“而且你看，爺爺身后這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是誰啊？是不是奶奶？”她知道奶奶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父親很少提起奶奶，她甚至連奶奶的照片都沒見過。

蘇婉聽到她的問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她拿起照片，仔細看了看，然后笑著說：“這個啊，我也不太清楚。你爺爺很少跟我們提起他年輕時的事情，我嫁給你爸爸的時候，你奶奶已經去世很多年了。這個女人，可能是當時爺爺工廠里的工作人員吧，或者是親戚朋友什么的。那時候的照片技術不好，背景模糊也很正常，你別想太多了。”

林舒瑤看著蘇婉的眼睛，總覺得她的解釋有些牽強。蘇婉平時說話很坦誠，很少會有這樣眼神閃爍的時候。而且，這些照片的背景看起來不像是技術問題導致的模糊，更像是被人刻意涂抹過。還有那個女人的身影，雖然模糊，但能看出來是被刻意留在背景里的，不像是偶然出現在照片里的路人。

“可是……”林舒瑤還想再追問，蘇婉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好了瑤瑤，別糾結這些老照片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去宴會廳確認一下布置情況，你趕緊把相冊收起來，我們準備出發吧。”她說著，伸手幫林舒瑤把相冊合上，放進了木盒里。

林舒瑤看著蘇婉的動作，心里的疑惑越來越深。她知道蘇婉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也只好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蘇婉見她不再追問，臉上的笑容又恢復了自然，她拍了拍林舒瑤的肩膀：“這才對嘛，女孩子家，別總是糾結這些過去的事情。走，我們去宴會廳看看，爭取把明天的生日宴辦得完美無缺。”

林舒瑤跟著蘇婉走出房間，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張管家。張管家手里拿著一個撣子，正在擦拭樓梯扶手，見她們下來，連忙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問好：“先生，夫人，小姐。”

林舒瑤的目光落在張管家身上，突然想起張管家在林家工作了四十多年，肯定知道祖父年輕時的事情。或許，她可以問問張管家，那個照片里的女人到底是誰。但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蘇婉，又把話咽了回去。蘇婉剛才已經明確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如果她現在當著蘇婉的面問張管家，肯定會讓蘇婉不高興。

“張叔，宴會廳的布置怎么樣了？”蘇婉笑著問道，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回夫人，都差不多準備好了，就差一些細節上的調整了。”張管家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我們現在過去看看。”蘇婉說著，拉著林舒瑤的手，朝門口走去。

林舒瑤回頭看了一眼張管家，張管家也正好看著她，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就低下頭，繼續擦拭樓梯扶手。她心里的疑惑越來越重，那個模糊的女人身影，蘇婉閃爍的眼神，張管家復雜的表情，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把她籠罩在其中。

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機會，弄清楚這個秘密。不管那個女人是誰，不管這些照片背后隱藏著什么，她都要知道真相。因為她有一種預感，這個秘密，可能和林家的過去，甚至和她自己，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走出老宅大門，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林舒瑤的心里，卻像是籠罩著一層陰影，讓她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她看著前方蘇婉溫柔的背影，又想起相冊里祖父嚴肅的面容和那個模糊的女人身影，心里的疑惑和好奇，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生長著。她知道，從發現這些照片開始，她平靜的生活，或許就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