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看安全區不過中等規模,可等走近才發現這防護罩是何等的巨大。
它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將整片區域籠罩其中,隔絕了廢土上所有的危險。
而防護罩之下,鋼鐵高墻巍然聳立,哨塔閃爍著深色的藍光。
回城的人正在排隊接受檢查,蘇棠也跟著人流走向了檢查站。
很快,冰冷的電子音響起:“歡迎來到六號安全區,未檢測到您的身份記錄,請進行首次登記。”
“請將手掌按在掃描臺上。”
蘇棠依言照做。
一道柔和的光芒從掃描臺上亮起,掃描了她的全身。
【資格驗證中……】
【驗證通過,權限確認為:一階卡牌師】
【代號:廣接超度業務】
【身份登記成功,已錄入安全區數據庫】
隨著提示音落下,蘇棠發現自己個人界面上也發生了變化。
【軍銜】那一欄的后綴從遺棄之地變成了六號安全區。
與此同時,閘門咔的一聲解鎖,向兩側打開,露出前進的道路。
“歡迎來到第六號安全區,祝您生活愉快。”
蘇棠踏入其中。
走過檢測區,喧嘩撲面而來。
一眼望去像是一個露天集市,擺滿了各種攤點,吆喝聲此起彼伏:
“【沙蟲的甲殼】!R級硬化材料,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尖嘯女妖的聲帶】,制作音波類卡牌的極品材料,只換不賣,要的帶貨來談!”
“幽靈船副本逃生攻略,新人必備,限時特價!”
“……”
許多聞所未聞的材料就這么擺在眼前,看得蘇棠眼花繚亂。
她從人群中保護好錢包走過,身邊不斷響起爭論講價的聲音,甚至還有人吵了起來。
就在這時,某個攤位上的東西讓她腳步一頓。
上面擺放著一塊巴掌大小的桃木牌,攤主正用力吆喝:
“上好的桃木嘍!只要五塊藍色晶石就能帶走!”
蘇棠心中一動。
只要五塊?!這么便宜?
桃木材料在華夏神系中的用途可太多了,她剛想要上前,又強行忍住。
不急,她才剛來,對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先別貿然行動。
等之后了解一番情況再說。
想到這里,蘇棠不動聲色地拉了拉頭上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安全區外常年風沙,她這副打扮倒也不算太突兀。
繼續往里走走,喧囂聲逐漸褪去,人流減少,環境也變得整潔了許多。
道路兩旁還出現了一些店鋪,有了幾分城市的樣子。
路上,三三兩兩的卡牌師結伴而行,神情放松。
“果然是有組織的地方……”蘇棠暗想,“確實看起來安全了不少。”
下一秒,她腳步一頓。
前方不遠處,三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從店鋪里走出來,他們神情不算太好,周身縈繞著一股肅殺之氣。
周圍路人下意識地噤聲,紛紛繞道而行,不敢與他們對視。
蘇棠垂眸,沒想到運氣這么不好。
她認得他們。
是獵手。
而且是曾經和巴頓一起圍獵過她的那群人。
但現在停下來無疑太過顯眼,蘇棠保持冷靜繼續低頭向前走。
曾經圍獵時情況相當混亂,她跑得又快,彼此不過是一面之緣,再加上如今遮面,對方應當認不出來……
很快,那幾人與她擦肩而過。
直到他們走遠,蘇棠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如今自己落單,對面卻成群結隊,在不清楚對方卡牌實力的情況下,硬碰硬不是明智之舉。
但這筆賬早晚要算。
她緊了緊兜帽,加快了腳步。
這一路上她算是發現了,幾乎看不到獨行的卡牌師,大部分都是三兩結伴而行。
原本她還想著自己一個人更方便,如今看來卻不是這回事。
團隊,在安全區似乎很重要。
不過想想也是,無論是探索副本還是情報共享,團隊顯然更高效和安全,遠非個人能比。
還是得先和格蕾會合再做打算。
……
荊棘鳥酒館。
蘇棠打量著眼前的景色,酒館位于街角,外觀頗為破舊,覆蓋著經年累月的涂鴉,新舊交疊。
招牌倒是有點意思,上畫著一只鳥,卻被一根尖銳的鋼筋貫穿。
她看了一眼,推門而入。
頓時,一股混雜著酒精與煙草的味道撲面而來,玻璃杯碰撞和粗糲的笑罵緊隨其后。
酒館內,光線有些昏暗,墻壁上掛著各種標本和武器裝飾品。
卡牌師們聚在桌前,有的在大聲劃拳,有的擦拭武器,還有的人發現了她,目光好奇地打量著。
吧臺是唯一的亮處。
蘇棠沒多看,徑直走向吧臺。
剛才她推門而入的一瞬間,至少有七八道審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這些人在打量她。
她都能猜到他們的想法,新面孔,還是獨身一人,肥羊啊!
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動手。
顯然,他們不打算賭。
吧臺后面站著一個瘦高的女酒保,頭發扎成馬尾,正慢條斯理地擦拭玻璃杯。
看到生面孔,她抬眼,目光在蘇棠身上停留了一秒,隨后問道:
“客人,要喝點什么?”
“你好,我想找格蕾小姐。”蘇棠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對方聽清。
這話一出,女酒保擦拭的動作一頓,眼睛亮了起來。
“您是……蘇棠女士?”
蘇棠點了點頭。
女酒保立刻態度熱絡了幾分,露出爽朗的微笑:
“原來是您啊,格蕾姐早就叮囑過我了,您放心,我這就聯系她。”
她熟練地在吧臺上的終端操作了幾下,然后對著蘇棠眨了眨眼:
“格蕾姐過來還需要幾分鐘,要不要來杯酒?”
“強烈推薦招牌,荊棘鳥,味道超級好喲!”
“好,謝謝。”
蘇棠沒拒絕,順勢坐在了吧臺前的高腳椅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身后窺探的目光一哄而散。
不是肥羊,是格蕾罩著的人。
那就沒意思了。
蘇棠若有所思,看來還得是抱大腿。
安全區隔絕的只是外界的畸變種與灰霧,隔絕不了來自人類的威脅。
這里混亂,只信奉叢林法則。
沒有實力靠山,那就是別人眼中的一塊肉,隨時可能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插曲過后,酒館重新恢復喧囂。
蘇棠看似盯著酒柜發呆,實則默默聽著身后傳來的議論聲。
“話說,巴頓還沒查出來怎么死的嗎?”
“哪有那么好查的,死在新手試煉里,連尸體都找不到。”
“血色那幫人得先鎖定是哪個新手試煉區,當然更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找到這段時間的新人名單,全抓起來挨個問。”
“說起來,我剛才還看到血色幾個人似乎去大門檢查區了。”
“哈哈哈哈!那肯定是去堵門抓新人了唄!”
“有好戲看了!”
“要我說,巴頓那狗爹養的死了活該!”
“那瘋子虐菜虐慣了,這次肯定是踢到鐵板了。”
“也不知道血色那幫人為什么要給這么個畜生報仇!”
“這你就不懂了吧,他們哪是報仇?不過是為了立威罷了。”
“今天有人敢在新手副本里干掉巴頓,他們要是不報復,明天就沒人怕他們了。”
“這倒是真的……”
蘇棠聽著這些議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所以剛才路上遇到的幾個獵手,是去大門堵她的?
幸好她跑得快,進城后又立刻做了偽裝,不然真可能被抓個正著。
但光躲著不是辦法。
她思緒微沉,目光有些失神。
就在這時,一杯酒被推到她面前。
“荊棘鳥好了。”
“試試?”
蘇棠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女酒保馬尾利落,耳骨上釘著幾枚銀色耳釘。
“我叫鈴音。”她笑著說,“這杯算我請你的,格蕾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謝謝。”蘇棠回過神來,道了聲謝。
她低頭看向那杯酒,酒液是暗紅色,杯中沉淀著細碎的金色晶粒,像是燃燒的種子。
就在這時,角落里傳來一聲大吼:
“鈴音!老子的威士忌呢?!”
“怎么還沒好?你是不是又給老子加塞了?!”
“滾!”鈴音頭也不抬地回敬了一個中指:“上次的酒錢還沒結呢!”
酒館里頓時一片哄笑。
“老古德,怎么,你現在已經連酒錢都付不起了嗎?!”
“去你的!**!我這就給!”古德漲紅了臉,“還有我的威士忌,趕緊給我拿來!”
一聽到能收回錢,鈴音立馬轉身去取酒。
哄笑聲還在繼續,蘇棠的酒杯忽然起了某種變化。
暗紅色的酒液旋轉了起來,帶動金色晶粒在杯底旋轉,漸漸凝聚成一只展翅欲飛的荊棘鳥。
鳥喙微張,似要啼鳴,沖破桎梏,卻在觸及酒面的瞬間潰散。
荊棘鳥,傳說中一生只唱一次的歌者。
它將胸膛抵上尖刺,在鮮血與痛苦中,迸發出最凄美的絕唱。
……這酒館的名字還怪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