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風和蘇南荼相繼死于意外，當時我并沒有在現場，除了對生命的惋惜和對幕后黑手的憎恨，我并沒有太大的感覺。

也僅僅只是在他們死亡的那個夜里睡不好覺。

我以為我早就割舍了蘇家四小姐這個身份，可是當蘇南閱溫熱的鮮血濺在我身上這一刻。

我才知道血脈這東西哪怕是尸體都被切割成碎片，也斬不斷我們之間的羈絆。

蘇父和蘇母踉蹌著身體跑了過來，因為太過著急和擔心，蘇母重重摔在地上。

奶奶想要站起來，可她的身體還做不到，她只能匍匐在地，一點點朝著蘇南閱爬來。

小白后退了半步，像是被嚇傻了，眼淚從眼眶緩緩流出。

又一次她的親人在她面前染血，她才是最難過的那一個吧。

我的瞳孔被刺目的血色所填滿，在我恢復理智之前，我早已經蹲下身，用力按著他出血的位置。

可是創口太大，鮮血流了我滿手。

“小，小四。”

他伸手費力撫上我的臉，“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這么叫過你了。”

“對，對不起……”

他釋然笑了出來，“原來這句道歉，沒有那么難。”

我強忍著眼淚，冷聲告訴他：“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別以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呵……咳咳，你還是這么善良，我，我怎么能懷疑你聯合詹家傷害我們呢？其實在梅花樹下，我埋了一壇女兒紅，原本……原本是想等你新婚那晚開封的，可終究是造化弄人，抱歉，那一晚我以為你鬧脾氣失蹤，沒想到你會……小四，落到今天的下場，是我活該。”

他慘然一笑，“爸媽，兒子不孝，不能給你們養老送終。”

蘇母的眼淚狂流，她瘋狂搖頭，“不，不許說這樣的傻話！你不會有事的。”

蘇父相對她的性格要內斂一些，此刻也是滿臉淚水。

小白在反應過來之后第一時間不是奔向蘇南閱，而是快步上前跪在了詹鶴淞面前。

她伸手抓住了詹鶴淞的衣角，“伯父，求求你，我是蘇家人，我可以替蘇家贖罪，你救救我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你想要怎么折磨我都可以！”

眼淚順著她尖細的下巴緩緩落了下來。

可是這里沒有詹才知，沒有人會心疼她。

詹鶴淞抬起她的下巴，“蘇寧安，我能讓你活著已是網開一面。”

小白掙脫開他的手，不管不顧磕頭，“伯父，千錯萬錯都是蘇家人的錯，大哥和三哥已經死了，二哥是蘇家最后的血脈，我求求你，給蘇家留一線生機，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求求你……”

她一個頭一個頭用力磕著，額頭上已經出現了血色，讓我心疼不已。

我想去阻止，可我的手按著蘇南閱的傷口。

我看過他的傷口，斧頭這種兵器適合用力打擊和砍削，遠不如匕首見血封喉。

在他撞上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后撤，松了力道，傷口較淺，不至于一擊斃命。

只要及時得到救治，他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小白不管是在車里還是現在，她都展現了冷靜和理智。

知道在什么情況下做出什么事，而不是無腦哭哭啼啼。

詹家兩兄弟，還有沈蘇禾都不在這，顯然詹鶴淞早就安排好了，為的就是不想讓人壞事。

比起詹非晚，詹鶴淞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所以小白磕頭求饒，試圖喚起他一點點良知。

蘇父站起身來，這個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撿起了我掉在地上的斧頭。

“詹鶴淞，我母親有罪，就讓我這個做兒子的來償還，我已經失去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也因此受了不少折磨，如今南閱命懸一線，冤有頭債有主，你救他一命，我用自己的一條腿來交換，如何？”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在我眼里那自私又膽小怯懦的蘇父，竟然在此刻站了出來。

詹鶴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擺明了他和詹非晚是想折磨蘇家人。

如果要人性命，我們早就在不知不覺就被殺了。

所以蘇父的提議他動心了，“行啊，只要你親手砍下自己的一條腿，我就放過你兒子。”

在地上的奶奶激動得滿臉是淚水，因為著急，她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不，不要！”

詹非晚走到她的身邊，一把抓起了她的頭發，“好好看著，你兒子是怎么斷腿的，難過嗎？死老太婆，你可知道我父親失去腿的時候才兩歲啊！他才那么小，你們是怎么狠心將他腿給打折的？”

“砍我的腿，我賠。”

“呵呵，你一個半身都入土的老東西，享受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想死？沒那么簡單！”

“你知道我父親這一生因為他的腿有多自卑嗎？你知道我們是怎么過來的嗎？你的兒子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當大少爺的時候，我們詹家戴了一次又一次孝，我父親和大伯他們送走一個又一個長輩，可他們那時候也不過就是個孩子而已，看著詹家從繁榮走向落寞，最后被你們蘇家逼得走投無路，只能遠走他鄉，他們在大洋上漂泊，又遇上海盜，戰亂，茍延殘喘才活下來，你們蘇家的血脈珍貴，我詹家難道就該死嗎？”

詹非晚一臉偏執指著我，“她蘇菀出生就是眾星捧月的大小姐，而我們為了活下來不得已加入組織，你知道我第一次殺人是幾歲嗎？你知道我為了一口餿了的飯要付出什么代價嗎？難道我真的天生賤命？我就要將你們從高處拉下來，你最疼愛的小孫女，我不僅要奪走她的寵愛，男人，還要讓她死不瞑目！我讓人碎了她的尸骨，將她剝皮，挖了她的眼睛，砍了她的頭顱……”

“夠了！”

蘇母已是滿臉淚痕。

詹非晚卻是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媽媽，你怎么這么看著我？現在心疼她了嗎？可是……已經晚了呢，將蘇菀推向深淵的人，是你們啊！”

“閉嘴，你給我閉嘴！”

“你們用她的骨灰吃飯，好吃嗎？老太婆，你翻閱她的人皮吃齋念佛，我佛真的會保佑你們嗎？還有陸時晏那個傻子，天天戴著她骨灰做的手串還說著愛她的話，哈哈，你們這些蠢貨，直到今天還在怪她……”

她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插到了蘇家人的心里，她是懂得補刀的。

“怎么？現在知道后悔了？想要假惺惺認回女兒了？真是可笑啊，遲來的情深……比草還賤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