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fēng)口。
與其說是關(guān)隘,不如說是一片被低矮山丘環(huán)繞的巨大洼地。高麗人和女真人的營地就扎在這里,涇渭分明,卻又同樣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
連日的劫掠,讓這群烏合之眾的士氣達(dá)到了頂峰,也讓他們徹底釋放了骨子里的獸性。
從明人村落里搶來的糧食堆積如山,綢緞布匹被隨意地踩在泥地上,成了墊腳的爛布。女人的悲泣和孩童的哭嚎,在營地各處隱隱傳來,卻很快被更響亮的狂笑和酒酣耳熱的喧囂所掩蓋。
高麗人的營地里,篝火燒得正旺。
一群人正圍著火堆,用臟手撕扯著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肉,大口喝著搶來的烈酒。
其中,夾雜著不少身材矮小、留著月代頭的東瀛人。他們是高麗人暗中豢養(yǎng)的流浪倭寇,打仗的本事稀松平常,燒殺搶掠卻是個中好手。
此刻,一個倭寇武士正將一個搶來的明人女子死死按在身下,女子拼命掙扎,換來的卻是他更加興奮的狂笑。
“喲西!喲西!”
那刺耳的聲音,混雜著女子的悲鳴,成了這片罪惡之地上最令人作嘔的雜音。
狂歡,讓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連日的勝利,讓他們覺得大明的邊軍不過是群待宰的羔羊。
營地外圍的哨塔上,幾個高麗哨兵也喝得醉醺醺,靠在欄桿上,早就沒了半點(diǎn)戒備。
凌晨,夜色最濃。
范統(tǒng)趴在山丘的草叢里,冰冷的夜風(fēng)吹得他臉頰生疼。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鏡,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胖臉,此刻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鏡筒里剛才那一幕,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眼底。
那個明人女子絕望而空洞的眼神。
那個留著月代頭,滿臉淫笑的倭寇武士。
范統(tǒng)的腮幫子繃得緊緊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他愛錢,他怕死,他想混吃等死。
但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是這個時代也好,上個時代也罷,都絕不能觸碰的底線。
一股邪火“騰”地一下竄上天靈蓋,燒得他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寶年豐。”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jiān)谀Σ痢?/p>
“頭兒?”
“傳令下去,待會兒沖進(jìn)去,一個活口不留。”范統(tǒng)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子讓人不寒而栗的瘋狂,“營地里這些狗雜種,都給老子劈碎了!”
寶年豐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張憨厚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猙獰的殺氣。
“嗯!”
當(dāng)預(yù)定的時刻來臨,范統(tǒng)緩緩舉起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揮!
沒有喊殺聲。
只有一陣令人牙酸的甲葉摩擦聲。
三千饕餮衛(wèi),同時翻身上了坐騎。牛魔王、驢魔、還有那些長著獠牙的戰(zhàn)馬,它們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泛著一層詭異的紅光。
所有騎士,都緩緩拉下了猙獰的面甲。
“加速!”
范統(tǒng)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如同魔鬼的低語。
他一夾牛魔王,一馬當(dāng)先,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沖下山丘。
三千重騎,緊隨其后!
咚!咚!咚!
大地,開始有節(jié)奏地震顫。初時如悶雷滾滾,轉(zhuǎn)瞬便化作山崩地裂般的轟鳴!
高麗人的哨塔上,一個叫樸不成的哨兵正靠著欄桿,半夢半醒。
他感覺整個哨塔都在晃動,身下的木板震得他屁股發(fā)麻。
“阿西吧!”他迷迷糊糊地罵了一句,“金胖子!別他媽擼了!床都快被你搖塌了!饑渴了就去找個娘們!”
他罵完,卻覺得不對勁。我不是在哨塔上嗎?哪來的床?
震動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強(qiáng)!
“阿西吧!混蛋!”
他猛地睜開眼,扶著欄桿朝遠(yuǎn)處望去。
這一眼,讓他渾身的酒意,瞬間化作了刺骨的寒意。
只見遠(yuǎn)方的黑暗中,浮現(xiàn)出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diǎn),如同地獄里睜開的魔眼,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朝著營地席卷而來!
“啊!啊啊啊啊!鬼啊!阿西吧!”
他張大了嘴,發(fā)出了人生中最后一聲凄厲的慘叫。
下一秒,一桿呼嘯而至的標(biāo)槍,精準(zhǔn)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低下頭,愣愣地看著胸口那碗口粗的血洞,嘴里最后罵了一句。
“阿西吧……”
尸體,從哨塔上栽落。
轟!
范統(tǒng)一馬當(dāng)先,牛魔王那龐大的身軀,如同一輛失控的重型卡車,直接撞碎了營地的木柵欄!
殺!
殺!殺!殺!
范統(tǒng)此刻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
他手中的斬馬刀,在沖鋒的慣性下,化作一道死亡的弧線!
噗嗤!
攔在他面前的幾個倭寇,連人帶刀,被齊腰斬?cái)啵∩习虢厣碜舆€在半空中,下半截身子已經(jīng)被牛魔王踩成了肉泥!
“八格牙路!”
“阿西吧!”
營地里,瞬間炸開了鍋!
無數(shù)還在睡夢中的高麗人和倭寇,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措手不及。有的人剛從帳篷里鉆出來,就被一只鐵蹄踏碎了腦袋。有的人還沒來得及拿起武器,就被一柄從天而降的巨斧,劈成了兩半!
寶年豐殺得興起,他那柄巨斧上下翻飛,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蓬血肉碎骨。他根本不看砍的是誰,只要是站著的,喘氣的,統(tǒng)統(tǒng)一斧子了事!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與此同時,營地的另一側(cè),朱棣和修國興,也率領(lǐng)著一萬多大軍,如同兩柄尖刀,狠狠刺入了女真人的營地!
相較于高麗人的不堪一擊,女真人要悍勇得多。他們雖然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卻在第一時間就組織起了零星的抵抗。
一個女真牛錄額真赤著上身,揮舞著狼牙棒,怒吼著沖向朱棣。
朱棣眼中寒光一閃,不閃不避,手中狼牙棒一揮!
那牛錄額真臉上的兇狠,瞬間凝固,整個人“碰”一下,上半身變成碎末。
“殺!”
朱棣一馬當(dāng)先,身后的大明將士,士氣如虹!
范統(tǒng)這邊,已經(jīng)徹底殺瘋了。他渾身浴血,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魔神。
他看到了那個正在手忙腳亂穿褲子的倭寇武士,正是剛才在千里鏡里看到的那個!
“小八嘎!拿命來!”
范統(tǒng)一聲怒吼,牛魔王心領(lǐng)神會,四蹄翻飛,朝著那倭寇直沖而去!
那倭寇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就想跑。
可是,他哪里跑得過四條腿的牛魔王!
范統(tǒng)手中的斬馬刀,帶著無盡的怒火,橫掃而出!
“不——!”
倭寇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絕望的慘叫,便被攔腰斬?cái)唷Dc子和內(nèi)臟流了一地。
范統(tǒng)看都不看一眼,目光又鎖定了下一個目標(biāo)。
他看到不遠(yuǎn)處,那個被欺辱的明人女子,正抱著衣衫,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而在她身邊,幾個倭寇正獰笑著,揮刀砍向幾個沖過來想要保護(hù)她的明人百姓。
范統(tǒng)的眼,徹底紅了。
他猛地從牛魔王背上跳下,那龐大的身軀,落地時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雙手握住斬馬刀的刀柄,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了手臂之上!
“給老子——死!”
他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身體猛地一個旋轉(zhuǎn)!
手中的斬馬刀,化作一道死亡的龍卷風(fēng)!
“旋風(fēng)斬!”
噗!噗!噗!
圍在那女子身邊的七八個倭寇,瞬間被攔腰斬?cái)啵?/p>
鮮血,如同一場紅色的暴雨,將范統(tǒng)澆了個透心涼!
他站在那血泊之中,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看著那個已經(jīng)嚇傻了的女子,又看了看滿地的殘肢斷臂,心中那股滔天的怒火,卻絲毫沒有平息。
他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今夜,這黑風(fēng)口,注定要被血洗!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混亂的戰(zhàn)場,仿佛看到了北方,那座金頂大帳里,一張正在看戲的臉。
納哈出!洗干凈脖子,等著你范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