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營的臨時營地里。
范統蹲在一張鋪開的巨大羊皮地圖前,手里抓著根啃得溜光的羊骨頭,在地圖上戳來戳去,嘴里罵罵咧咧。
“虧了!這買賣虧到姥姥家了!”
寶年豐和朱棣分坐兩旁,一個悶頭往嘴里塞著肉干,另一個則用一塊粗布,一遍遍擦拭著那根猙獰的狼牙棒。
范統把骨頭往地上一扔,指著地圖上那幾個被劃掉的紅圈,唾沫星子噴得老遠:“咱們辛辛苦苦端一個狼窩,繳獲的這點牛羊,還不夠這幫崽子塞半個月牙縫的!現在一個個飯量比牛魔王還大,再這么一處一處地找,不等把韃子打光,咱們自己就得先餓死!”
寶年豐嘴里塞得滿滿當當,含糊不清地嘟囔:“頭兒,那咱們就多找幾個狼窩。”
“你以為狼窩是大白菜,想找就找?”范統一巴掌拍在寶年豐的后腦勺上,打得他一個趔趄。
一直沉默的朱棣,忽然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狼牙棒。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幾條線,將幾個被劫掠的村莊和元軍的出沒點,巧妙地連接起來。
“頭兒,你看。”朱棣的聲音平穩而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元軍的劫掠,看似雜亂無章,其實都集中在這片區域。他們自以為熟悉地形,仗著騎兵機動,驕傲輕敵,根本沒把咱們的邊軍放在眼里。”
他頓了頓,又指向地圖上另一處:“根據俘虜的口供和咱們這幾天的偵查,他們回撤的路線,有七成可能會經過這里。”
范統的小眼睛瞬間就亮了,他湊過去,順著朱棣的手指看去,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小小的眼睛一瞇。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自己排著隊,把肉洗干凈了,送到咱們嘴邊?”
朱棣嘴角抽了抽,還是點了點頭:“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引蛇出洞。”
他指著地圖上一個狹窄的隘口:“派一支小隊佯裝成被打散的部隊,故意從他們眼前逃竄,把他們引到這個峽谷。那里地形狹窄,他們的騎兵優勢蕩然無存,正好是我們甕中捉鱉的地方。”
“好小子!”范統一拍大腿,樂得滿臉肥肉直顫,“我前鋒營總算出了個會用腦子的了!不像某些人,腦子里除了吃就是吃!”
寶年豐不服氣地梗著脖子:“俺也會用腦子!”
“你用個屁!”范統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你那腦子除了記著哪家羊肥,還會想啥?”
他轉向朱棣,眼神里滿是贊賞:“就這么辦!這個引蛇出洞的計策,我準了!”
朱棣剛想請纓,主動去當誘餌,范統卻擺了擺手,指著寶年豐:“這事兒,還得他去。”
“啊?”寶年豐一愣,讓他去打敗仗?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頭兒,俺不會演戲啊!俺一斧子下去,他們就都死了!”
“就是要你這股子傻勁兒!”范統嘿嘿一笑,“你帶著老油子,就給老子往死里跑,跑得越狼狽越好!記住,要讓那幫韃子覺得,只要再加一把勁,就能把你們這塊肥肉吞下去!”
寶年豐苦著臉,不情不愿地領了命。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元軍那邊。
幾個被范統故意放走的俘虜,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元軍主力大營,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那支明軍的“慘狀”。
“將軍!那伙明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被咱們一沖就散,現在正帶著搶來的東西往南逃竄呢!”
元軍將領本就因之前的損失而怒火中燒,一聽這話,更是怒不可遏,當即下令,集結了三千精銳騎兵,誓要將這支膽大包天的明軍部隊,碎尸萬段!
一場精心策劃的伏擊,就此拉開序幕。
寶年豐果然不負“厚望”,他帶著三百騎兵,在草原上跑得人仰馬翻,盔甲扔了一地,連軍旗都“不小心”掉了一面,那副狼狽樣,連跟在后面的元軍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追!別讓那頭肥羊跑了!”
元軍精騎銜尾追擊,一路追進了一線天峽谷。
峽谷狹長,兩側是陡峭的山壁,騎兵的陣型被迫拉長,速度也慢了下來。
就在他們追到峽谷最深處時——
“轟!轟!轟!”
峽谷的入口和出口,被早已準備好的巨石和滾木轟然堵死!
“中計了!”元軍將領臉色大變。
可一切都晚了。
“殺!”
朱棣的咆哮聲,如同來自九幽的判決!
兩側的山壁上,數千名身披黑色重甲的前鋒營士兵,如鬼魅般涌現,手中的重斧、鏈錘,帶著死亡的呼嘯,砸向下方擁擠不堪的元軍。
更讓他們肝膽俱裂的是,最先從正面沖出來的,竟然是吳莽那群剛入營不久的刺頭兵!
“哈哈哈!爺爺來啦!”
吳莽騎在一頭同樣暴躁的犍牛背上,他沒穿那套穿不動的重甲,只套了件輕便的皮甲,手里卻揮舞著一柄大斧。他眼中沒有半分新兵的恐懼,反而充滿了病態的興奮,嘴里發著意義不明的怪叫,像一頭出籠的瘋牛,第一個撞進了元軍陣中。
“噗嗤!”
重斧落下,一名元軍百夫長連人帶馬,被從中劈成了兩半!
吳莽身后的那些刺頭兵,也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用著從老兵那里學來的陰損招式,插眼、鎖喉、掏襠,怎么狠怎么來。他們嗷嗷叫著,享受著這種力量碾壓的快感。
“他娘的!這幫新來的,比咱們還瘋!”一個食人魔老兵看得目瞪口呆,隨即不甘示弱地咆哮一聲,也加入了這場血腥的絞肉盛宴。
狹窄的地形,成了元軍騎兵的噩夢。
他們的機動優勢被徹底剝奪,擠在一起,成了活靶子。
重斧劈開頭顱,狼牙棒砸碎胸骨,鏈錘每一次呼嘯而過,都會帶起一片血肉模糊的漿。
朱棣身先士卒,他手中的狼牙棒舞得密不透風,每一次砸下,都帶著純粹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殺意。他不再去想什么王道,什么仁義。
他的眼中,只有敵人。
只有,獵物。
他甚至開始享受這種感覺,享受力量在體內奔涌,享受主宰敵人生命的原始快感。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我,就是朱虎。
我,就是這片戰場的王!
戰斗結束時,夕陽將整個峽谷染成了濃稠的血紅色。
范統踢了踢腳邊一個元軍的頭盔,看著堆積如山的戰利品,和幾百個被俘虜的牛羊,眉頭卻擰了起來。
他知道,這次伏擊,雖然暫時緩解了糧草的燃眉之急,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
元軍的主力,還在草原深處。只要他們愿意,隨時可以集結起數萬,甚至十數萬的大軍。
到那時,自己這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就在這時,幾個被解救出來的漢人向導,走到范統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將軍救命之恩,我等無以為報!我等自幼在草原長大,熟悉每一條小路,每一個部落的位置,愿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范統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看著這幾個感激涕零的向導,又看了看遠處那片無盡的草原。
一個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瘋狂,更加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
要干,就干票大的,最好是直接去端了他們的老窩,把鍋都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