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彌散開來
殘肢斷臂,碎肉內臟,鋪滿了整片官道和兩旁的林地,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血肉風暴。那些被范統他們攻擊過的土匪,幾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體。
空氣里,彌漫著讓人作嘔的鐵銹味、騷臭味,以及垂死之人那絕望的呻吟。
饕餮衛的黑甲士卒們,正沉默而高效地清理著戰場,將那些還有一口氣的,干脆利落地補上一刀。他們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像是在收拾自家后院的雜草。
鎮三山癱在地上,身下一片濕熱,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范統拎著那把還在滴血的大號斬馬刀,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用刀面拍了拍他那張涕淚橫流的臉。
那和善的笑容,在鎮三山眼里,比地獄里的惡鬼還可怕。
“軍……軍爺!”鎮三山終于反應過來,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鏢局,這分明就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惡鬼軍隊!
他猛地磕起頭來,額頭砸在沾滿血污的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軍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沖撞了軍爺!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求軍爺饒我一條狗命啊!”
范統蹲下身,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變:“你還沒回答我,你鎮的,到底是哪三座山啊?”
“貓……貓頭山,狗頭嶺,還有……還有西邊的公主墳……”鎮三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都在打顫。
范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切!”他撇了撇嘴,一臉嫌棄,“我還以為多大山頭呢!貓頭狗頭的,你他娘的鎮個雙鴨山,我今天都算你是個角兒!”
說完,他覺得索然無味,站起身,懶得再看這個廢物一眼。
這時,寶年豐和朱棣也走了過來。
寶年豐扛著他那柄沾滿了紅白之物的大斧,甕聲甕氣地說道:“頭兒,這幫子太窮了!個個面黃肌瘦,瘦得跟個刀郎似的!搜了半天,懷里揣的全是野菜窩頭,連塊肉干都找不出來!”
朱棣也跟著匯報,他身上的甲胄同樣沾滿了血跡,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后面的隊伍是紅巾軍殘部,已經大部分殲滅,沒有發現元軍的蹤跡。”
“窮逼!”范統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這德行還學人出來打劫?還他娘的遼東綠林總瓢把子!我看你就是個尿壺把子!”
他指著地上那群抖如篩糠的土匪,對朱棣下令道:“朱虎,挨個分開審訊!問出他們的老巢在哪兒,待會兒順路,都給老子抄了!”
隊伍休整了片刻,朱棣便帶著審訊結果來找范統。
“審出來了,這里面是附近幾十個山寨的人湊起來的。紅巾軍那幫人四處流竄,沒有固定地盤,基本都在這兒了。”
“嚯!幾十個?”范統嘖嘖稱奇,“行,咱們把順路的幾個給端了!剩下的,你派幾個機靈的,騎快馬去遼陽,通知那邊的守將修國興。咱們吃肉,也得給人家留口湯喝,做事留一線,不能太絕。”
朱棣點了點頭,心中對范統的看法又深了一層。行事自有分寸,懂得不吃獨食的道理。
接下來的幾天,遼東的天,徹底變了。
一支神秘的黑甲軍隊,如同鬼魅般,在遼東的大地上游蕩。他們總能精準地找到一個個匪巢,無論那山寨建得多么隱蔽,地勢多么險要。
更可怕的是,這支軍隊里,還跟著不少主動帶路的“帶路黨”。
那些跪地投降的土匪,為了活命,爭先恐后地出賣著自己的同行。昨天還在一起喝酒吹牛的“兄弟”,今天就成了領著官軍來抄家的向導。
不少傳承了幾代,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山寨,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被連根拔起。
一時間,整個遼東的綠林道上,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遼陽守將修國興,接到朱棣派人送來的情報時,整個人都懵了。等他反應過來,立刻意識到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潑天功勞,當即頻頻出擊。
明軍的實際控制區域,以一種野蠻生長的方式,迅速向外擴張。
魏國公府。
徐達看著手中的戰報,那張總是緊繃著的臉,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好!好啊!這個范統,真是個鬼才!朱虎那小子,也不錯!有老夫當年百分之一的風范,哈哈哈!”
閨房內,徐妙云和徐妙錦姐妹倆,也從下人那里聽說了前線的捷報。
“姐姐!姐姐!聽說了嗎!姐夫他們打了大勝仗!把遼東的壞蛋全都打跑了!”徐妙錦興奮得小臉通紅,手舞足蹈。
徐妙云坐在一旁,手中捧著一卷書,目光卻有些飄忽,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當徐達看到自己兩個女兒那一臉與有榮焉的開心模樣時,心里頭突然有點發酸。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高興什么!那小子還沒進我徐家門呢!”
雖然心里有點吃味,但正事不能耽擱。
徐達很快下達了新的軍令:“傳令饕餮衛,于遼東與納哈出勢力接壤地帶,修筑堡壘,連立烽燧,給老子把這片新打下來的地盤,用釘子釘死了!鞏固防線!”
范統接到命令的時候,正指揮著手下人處理那些戰俘。
“修堡壘?好事啊!”范統眼睛一亮。
正好,這幾千號土匪戰俘,雖然面黃肌瘦的,別的不會,干點小力氣活總行吧?
于是,在范統的“親切關懷”下,這群前一天還在占山為王的土匪,第二天就哭喪著臉,扛著鋤頭,被押到了邊境線上,成了光榮的建筑工人。
范統給他們開出的條件相當優厚——管飽!
雖然只是粗糧窩頭,但這對于底層山匪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嘍啰來說,已經是神仙般的日子了。一時間,工地上熱火朝天,干勁十足。
遼東的另一邊。
納哈出的金帳內,氣氛凝重。
“大人!明軍在我們的地盤邊上,大張旗鼓地修起了堡壘!那架勢,是想步步為營圖謀我遼東!”一名將領滿臉焦急地匯報。
納哈出,這位盤踞遼東多年的北元太尉,撫摸著腰間的佩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一支連名號都未曾聽過的雜牌軍,范統這個小小參將,就剿滅了幾個山匪群盜,就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了?”
“傳我將令!”他的聲音冰冷,充滿了殺意。
“派一支千人騎兵隊,在通知野人女真,各部落抽調三千人青壯組成仆從軍,去給我把那些堡壘,全都拆了!”
“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石頭硬,還是我蒙古勇士的馬刀,更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