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達,范統(tǒng)被“貶”,勒令閉門思過三月。
消息傳開,饕餮衛(wèi)的士卒們個個義憤填膺,嚷嚷著要去找徐帥理論,卻被朱棣壓了下來。
可作為當事人的范統(tǒng),卻絲毫沒有半點被罰的覺悟。
閉門思過的第一天,他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范統(tǒng)只覺得渾身舒坦。
“崽,休假的感覺如何?”腦海里,系統(tǒng)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
“美滴很!”范統(tǒng)一邊嘟囔,一邊盤算著兜里那筆豐厚的賞賜,“這日子,可比在遼東啃風沙強多了。”
他非但沒有沮喪,反而樂得清閑。
揣著這次出征繳獲,外加皇帝“明貶暗賞”的銀子,范統(tǒng)換了身不起眼的便服,背著手,像個剛進城的土財主,在北平城最繁華的東市大街上溜達。
路過一家掛著“出兌”牌子的三層酒樓時,他腳步一頓,眼珠子轉了轉。
酒樓位置不錯,正對街口,南來北往的客商都要從這兒過。
他想起那些在戰(zhàn)場上,缺了胳膊少了腿,再也無法上陣的兄弟,也想起那些長眠于黑土地下,家中還有妻兒老小的袍澤。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里猛地蹦了出來。
當天下午,東市大街的牙行就敲鑼打鼓地宣布,那家酒樓,被一位神秘的范姓富商給盤下來了。
半個月后。
酒樓被重新修葺一新,門臉上,一塊由上好金絲楠木打造的牌匾,被高高掛起。
牌匾上,是三個龍飛鳳舞,氣勢磅礴的大字——饕餮樓。
開業(yè)當天,沒有鞭炮齊鳴,沒有舞獅助興。
可整個北平大營,但凡是叫得上名號的將領,幾乎都收到了請柬。
饕餮樓的后廚,范統(tǒng)系著一條特制的加大號圍裙,手里顛著一口比尋常鍋子大上三圈的鐵鍋,正指揮著幾個從饕餮衛(wèi)里挑出來的火頭兵忙得熱火朝天。
酒樓的伙計,也全是熟面孔。
有在遼東之戰(zhàn)中斷了手臂的老兵,此刻正精神抖擻地站在門口迎客,那獨臂的身軀,比任何門神都更有威懾力。
賬房先生,是那個瘸了一條腿,卻精于算計的“瘸腿李”。
范統(tǒng)直接當起了甩手掌柜,他只負責一件事——用系統(tǒng)的能力,研究新菜。
很快,饕餮樓就成了整個北平城最火爆的地方。
一樓大堂。
十幾張大桌中央,都擺著一個奇怪的銅鍋,鍋下是燒得正旺的炭火,鍋里是翻滾的紅油湯底,那股子辛辣霸道的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鉆。
“來來來!都別客氣!這玩意兒叫火鍋!管你什么羊肉牛肉,還是下水菜葉子,往這鍋里一涮,神仙都站不穩(wěn)!”
寶年豐一邊大聲嚷嚷,一邊夾起一片剛燙熟的羊肉,蘸上范統(tǒng)特制的麻醬小料,塞進嘴里,燙得齜牙咧嘴,卻又一臉滿足。
將領們一開始還端著架子,可架不住那香味的誘惑,試探著涮了一口,眼睛瞬間就亮了。
濃郁的湯底,鮮嫩的肉片,配上那滋味萬千的蘸料。
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吃法?!
一時間,所有矜持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大堂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劃拳行令的嘈雜聲。
二樓的雅間里,更是另一番光景。
滋滋冒油的烤全羊被抬了上來,外皮金黃酥脆,內里的羊肉鮮嫩多汁,用刀子輕輕一劃,肉汁就順著流了下來。
還有那一大盆一大盆的羊肉泡饃,湯濃肉爛,饃塊吸飽了湯汁,吃得人渾身冒汗,通體舒泰。
“姐姐!姐姐!你快嘗嘗這個!叫奶茶!”
一個角落的雅間里,徐妙錦獻寶似的,將一個精致的瓷杯推到徐妙云面前。
杯子里,是色澤溫潤,散發(fā)著淡淡茶香和奶香的液體。
徐妙云淺嘗了一口,那絲滑香甜的口感,讓她那總是清冷的眸子里,也閃過一絲驚訝。
而徐妙錦的面前,已經擺上了一塊切好的,撒著糖霜的糕點,還有一個插著麥管的杯子,里面是酸甜可口的果汁。
她吃得小嘴鼓鼓,像只倉鼠,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幸福得瞇成了一條縫。
短短數月,饕餮樓徹底成了北平武將圈子的專屬俱樂部。
將領們下了操,脫了甲,就愛往這兒鉆。在這里,不僅能吃到別處一輩子都嘗不到的絕世美味,還能在酒酣耳熱之際,交流軍情,抱怨上司,拉近關系。
甚至連徐達本人,都在朱棣的“慫恿”下,悄悄來過一次。
當他嘗過那口能鮮掉眉毛的飛龍湯后,回去的路上,看著跟在身后的朱棣,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范統(tǒng)對此樂見其成,他每天就待在后廚,研究研究菜譜,順便把酒樓盈利的大頭,全都拿出來,一部分給了那些傷殘退役的伙計當工錢,另一部分,則悄悄地以匿名的形式,送到了那些陣亡士卒的家屬手中。
他這個被“貶”的參將,小日子過得比誰都滋潤。
而作為饕餮樓的常客,徐妙錦的變化,更是肉眼可見。
原本纖細的腰肢,漸漸圓潤了起來,那張瓜子小臉,也變得白里透紅,捏上去都帶著幾分軟乎乎的肉感。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洪武九年(1376年)。
范統(tǒng)的饕餮樓生意越發(fā)紅火,已經成了北平城的一塊金字招牌。
而這一年,大明朝堂之上,一場足以掀翻朝野的巨大政治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這天傍晚,饕餮樓內依舊是人聲鼎沸,酒氣熏天。
范統(tǒng)正哼著小曲,在后廚研究一道新菜“佛跳墻”的火候。
突然,酒樓的大門被人猛地撞開。
一名身穿七品官服,渾身沾滿泥水,臉色煞白如紙的官員,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他一把推開攔路的伙計,像個瘋子一樣,四處張望,嘴里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徐帥!徐帥在哪兒?!”
“藍將軍!藍將軍在不在?!”
大堂內瞬間一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弄蒙了。
那官員找不到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后一把抓住一個正在喝酒的百戶,聲音都在發(fā)顫。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空印!是空印案!陛下震怒,要殺人了!要血洗朝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