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碎石路發(fā)出咯吱聲響,司徒玥輕輕按了按膝蓋,車窗外的太陽已經(jīng)下山。辰王勒住韁繩側(cè)頭望向馬車,喉間滾出沉緩的聲線:
“玥兒的膝蓋還沒痊愈,停下找個隱蔽處休息一晚?!?/p>
璃王的馬鞭在掌心抽得脆響,眉峰擰成疙瘩:
“坐在馬車?yán)镉植粋ドw,還是趕路要緊!” 他靴底在馬腹上磕了兩下,坐騎不安地刨著蹄子。
“吁 ——” 辰王猛地收緊韁繩,馬首高揚(yáng)的瞬間他已側(cè)目看來,眼底翻涌著不易察覺的怒意:
“那這馬也不用休息嗎?要是馬累死了,你就給我兩條腿跑著去!”
璃王被噎得語塞,悻悻地別過臉。車廂里的司徒玥聽得真切,掀起車簾輕聲道:
“二哥三哥別爭了,南蠻的夜路難行,恐會遇到不必要的危險(xiǎn),還是找個地方先過今晚?!?璃王見司徒玥開口,也不再多言。
傍晚
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響,將眾人的影子投在巖壁上忽明忽暗。辰王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子簌簌往上竄。他抬眼掃過眾人,語氣凝重:
“我們此次去南蠻,危險(xiǎn)重重。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天舞郡主,不過你們也要注意自身安全,為了不暴露身份,你們不要再喊我們王爺了?!?/p>
司徒玥攏了攏身上的薄毯,膝蓋處傳來隱隱的酸脹。她點(diǎn)頭附和:“我們?yōu)樽约合霂讉€名字吧,到時候別人問起,別說漏了?!?/p>
“父皇給我們的文書上寫了名字,” 辰王率先開口,“我叫沈辰,三弟便叫沈璃。玥兒是我們的表妹,叫蘇玥?!?他目光轉(zhuǎn)向其余人,“你們也各自想個化名?!?/p>
御風(fēng)摩拳擦掌地往前湊了湊:“我要叫金傲天,聽著就霸氣!” 話音剛落就被小桃捂嘴笑:“御風(fēng)大哥這名字,是要去占山為王嗎?”
“我本名叫姚靈,那就還叫姚靈吧?!?小桃抿著唇笑,手里還在整理剛鋪好的干草。飛雨往火堆里添了把松針,淡聲道:“飛雨是小姐給我取的名字,還是叫飛雨吧,習(xí)慣了?!?/p>
眾人的目光落在卿書身上,他正往火堆里扔著小石子,聞言耳根微微發(fā)燙:
“隨便。”
“怎么能隨便?” 御風(fēng)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力道拍得他踉蹌了下,“我叫金傲天,你不如叫金冷山,反正你看上去冷臉冷面的,一副不好惹的樣子?!?/p>
卿書皺眉偏頭:“不要,難聽。”
“那金冰山?” 御風(fēng)不肯罷休,手指在下巴上敲了一下,“還不喜歡?那金霸天!夠威風(fēng)吧?”
“俗!” 卿書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惹得眾人笑作一團(tuán)。
辰王擺擺手止住笑鬧:“除了我和璃王、玥兒用別名,你們其他人都用現(xiàn)在的名字?!?/p>
御風(fēng)垮著肩膀嘟囔:“明明挺好聽的……” 聲音被飛雨塞過來的野果堵在嘴里,山洞里的笑聲混著柴火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得很遠(yuǎn)。
夜晚,大家分配人守夜,辰王與璃王守前半夜,御風(fēng)和卿書守后半夜,姑娘們不必守夜。
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山洞頂上。篝火燃得正旺,偶爾爆出一兩聲脆響,將辰王和璃王的影子投在巖壁上,忽長忽短。
東方璃往火堆里扔了塊松木,火星子 “噼啪” 濺起來,映得他眼底亮堂堂的。他攥著馬鞭的手松了又緊,指節(jié)泛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開口:“二哥,我真的好擔(dān)心馨兒,想早點(diǎn)尋到她?!?/p>
辰王側(cè)頭看他,月光從洞口漏進(jìn)來一絲,剛好照在東方璃緊繃的側(cè)臉。他太清楚這滋味了,白日司徒玥說膝蓋酸,他的心就揪了半天,若真是玥兒不見了,他怕是能拆了半座山去找。
他伸手拍了拍東方璃的肩膀,掌心帶著篝火烤出的暖意:“三弟,你莫急。馨兒行走江湖多年,對南蠻國的情況比我們了解的更多,不會有事的?!?/p>
東方璃梗著脖子,喉結(jié)動了動:“我知道她能耐。馨兒聰明伶俐,武藝也高強(qiáng)” 說著說著,聲音軟了下來,“我就是…… 單純的想她?!?/p>
辰王忍不住低笑出聲,火光照得他眼尾微微上挑,帶了點(diǎn)狡黠:“哦?聰明伶俐?武藝高強(qiáng)?” 他拖長了調(diào)子,“可我怎么記得,有人說馨兒妹妹是野丫頭,沒教養(yǎng),沒規(guī)矩來著,那人是誰?。俊?/p>
東方璃的臉 “騰” 地紅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活像被火烤過的蝦子。他手忙腳亂地辯解:“那是…… 那是曾經(jīng)的蠢貨東方璃說的!跟現(xiàn)在的東方璃無關(guān)!” 他急得往火堆里又踹了塊木頭,火星濺得更高,“那時候我哪知道……” 后面的話沒說出口,卻被晚風(fēng)卷著,纏上了洞口的藤蔓。
辰王沒再逗他,只是笑著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焰 “轟” 地躥高些,將兩人的影子又拉得更長。東方璃氣鼓鼓地別過臉。
上半夜的時辰在沉默里溜得飛快。換班時,東方璃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往角落里一縮,抱著胳膊就打起了輕鼾。
辰王輕手輕腳走到司徒玥身邊。她蜷縮在干草堆上,眉頭微蹙,像是睡得不安穩(wěn),薄毯滑到了腰側(cè),露出纖細(xì)的手腕。他伸手替她攏了攏毯子,指尖不經(jīng)意觸到她的膝蓋,隔著布料也能感覺到那處的溫?zé)?,他想著:白日里馬車顛簸,怕是又累著了。
他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背靠著巖壁,目光落在跳動的火焰上,眼皮漸漸沉了。
后半夜輪到御風(fēng)和卿書。卿書坐在火堆對面,背脊挺得筆直,像塊沒表情的石頭,只定定盯著火焰中心,那里的木炭紅得發(fā)亮,映在他眼底,卻沒什么溫度。
御風(fēng)閑不住,沒坐片刻就往卿書身邊挪了挪,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卿書,你家王爺傷勢好的差不多了吧?”
卿書眼皮都沒抬:“嗯?!?/p>
“就一個字???” 御風(fēng)咂咂嘴,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低的,卻滿眼好奇,“說起來,璃王身邊就你一個暗衛(wèi)跟著,他平時逛青樓,你也得跟著吧?那花魁牡丹,到底長啥樣?真跟傳聞里似的,是絕色?”
卿書終于側(cè)過頭看他,眼神淡淡的,像結(jié)了層薄冰:“兩眼睛、一鼻子,一張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