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紛紛低著頭各司其職,廊下的落葉被掃得簌簌作響,唯有柳姨娘、司徒霜與司徒雨三人僵在原地,像三尊被晨霜凍住的石像。
柳姨娘指間的金步搖還在微微晃動,卻掩不住她驟然失色的臉龐;司徒霜攥著裙擺的指節泛白,方才被將軍呵斥的屈辱還沒散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司徒雨咬著下唇,眼角的余光瞥見下人們投來的異樣目光,只覺得臉頰發燙。
三人立在風里,鬢邊的珠翠被吹得亂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柳姨娘最先回過神,胸口劇烈起伏著,眼底翻涌的怨憤幾乎要溢出來,將軍從進府到離廳,竟吝嗇到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她們,仿佛她們不是將軍府的主子,只是礙眼的塵埃。司徒雨拉了拉母親的衣袖,聲音發顫:“娘,我們…… 回去吧。”
翌日天未亮,將軍府大門便敞開了。司徒將軍一身戎裝,銀甲在晨霧里泛著冷光,望著司徒玥的眼神卻滿是不舍。他握著女兒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的玉鐲:“玥兒,爹走后若想我了,就在院門口擺盆含羞草,爹定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司徒玥仰頭望著父親鬢邊新增的白發,眼眶微微發熱,卻笑著踮起腳尖幫他理了理衣襟:“爹爹當以邊關百姓為重,不必掛心女兒。有馨兒陪著,我們定會好好的。倒是爹爹,萬要保重身體,再忙也得按時用膳,別讓玥兒懸著心。”
將軍猛地一怔,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多久沒聽過女兒這般貼心的話了?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個扎著辮子的小丫頭,抱著他的腿奶聲奶氣地說:“爹爹路上小心,玥兒會乖乖等你回來。” 他定了定神,粗糙的手掌撫過女兒的發頂,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好,爹都聽玥兒的。”
目送走將軍后,司徒玥望著慕容馨明媚的笑臉,忽然覺得這陌生的時空里,終于有了份踏實的暖意。
她們不是血親,卻有著說不盡的默契。白日里一起在藥房搗鼓草藥,銀針在司徒玥指間翻飛,慕容馨則拿著圖紙琢磨著改良袖箭;傍晚坐在廊下分析朝堂局勢,司徒玥說著將軍府的暗流,慕容馨便接上江湖的風波;偶爾也會湊在一起說些女兒家的悄悄話,司徒玥最愛聽慕容馨講這十四年的奇遇,那些江湖的刀光劍影、市井的煙火氣,都讓她聽得入了迷。
幾日后,司徒玥提議出府逛逛,慕容馨當即拍桌歡呼,烏發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早就想出去了!再憋在府里,我都要成發霉的陳皮了!”
其實自她進府后,每夜都如貍貓般溜出府去,直到子夜才悄然歸來,沒人知曉她在暗夜里踏過了多少街巷。
清晨,司徒玥和慕容馨早早的吃完早膳,就帶著飛雨出門了。因為司徒玥不常出門,慕容馨也剛來東宇皇城不久,這“導游”的重任就交給飛雨了!
飛雨心中那個苦,她本是二皇子培養的暗衛,平日里只在夜間行動,對這白日的皇城街巷實在生疏得很。可瞧著前面兩位主子雀躍的背影,只能硬著頭皮當起了 “導游”。
穿過兩條街巷,醉香樓的鎏金招牌便映入眼簾。樓前的幌子在風里招展,遠遠就聞到一股醇厚的酒香混著菜香飄來,引得路人紛紛駐足。
司徒玥與慕容馨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兩側的楹柱上。
上聯 “旨酒佳肴迎上賓” 筆力渾厚。
下聯 “金杯玉琢醉鄉侯” 則帶著幾分灑脫。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的笑意 ,能有這般氣度的酒樓,果然名不虛傳。
“三位小姐里面請!” 店小二麻利地擦著手里的抹布,見三人衣著雅致,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是要用餐還是住店?”
飛雨上前一步,聲音清脆:“上等包間還有嗎?”
“有有有。” 店小二笑得見牙不見眼,連忙引著她們往二樓走,“剛好剩最后一間,景致最好的那間。”
她們跟著小二來到二樓,站在二樓司徒玥和慕容馨都看見這酒樓布置十分精妙。
樓下正中央搭著個紅木戲臺,幾名舞娘正旋著水袖翩躚,戲臺兩側的長案后,幾位文人正揮毫潑墨,旁邊圍著看客嘖嘖稱嘆。一樓的八仙桌旁坐滿了食客,猜拳聲、談笑聲混著酒壺碰撞的脆響,熱鬧得像開了鍋。
二樓的中等包廂都掛著竹簾,隱約能看見里面人影晃動。司徒玥望著樓下的熱鬧景象,指尖輕輕拂過雕花木欄,眼底泛起好奇的笑意,這便是皇城的市井煙火,比府里的庭院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