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春思》
翠柳垂絲戲水柔,桃花含笑面含羞。東風拂面三分醉,細雨沾衣一點愁。
情脈脈,意悠悠,相思無計上心頭。倚欄獨望天涯路,芳草連天碧似綢。
詩曰:
替天行道聚天星,雄寨穩坐水泊濱。
前世罡魁多努力,今日再會稱首領。
槍王夸耀戰陣里,誰知竟陷舊兄弟。
殷浩獨步行江南,將聚鐵劍起血腥。
上回說到,小彥章邢彥欽、太歲星柏宇晨、喪門星張洪凱三人領兵前去,卻不料三將征剿不成,反被女子房陸丹婷用計生擒活捉,亦歸順水泊梁山,至此梁山威名遠揚,濟州上下官吏聽聞梁山無不膽顫,皆不愿領兵前去征討。
且說水泊梁山寨中,眾好漢歃血為盟,齊心整頓。但見每日校場之上旌旗蔽日,千百兒郎演武操戈,槍棒如林,喊殺聲震徹云霄。卻有柏宇晨教習槍棒,張洪凱傳授騎射,新降官兵并嘍啰混編操練,端的紀律嚴明,號令如山。山前山后,俱有嘍啰揮鋤墾荒,種植五谷,但見鋤鎬齊舉,煙火相望。
話說顧范則與一眾頭領在聚義廳上計議已定,便撥三四百精壯嘍啰,連日重修四山酒店。原這酒店乃是梁山耳目緊要處,如今修得煥然一新,朱檐碧瓦,酒旗高挑。每處分派一員小頭目,統領二十余個機警嘍啰,專一打探消息,接應往來好漢。眾頭領各守汛地,東山酒店差了燕明把守,西山酒店委付石全掌管,南山酒店托付李遇,北山酒店仍是劉橫照管。四下里安排得鐵桶也似嚴密,端的是一派兵強馬壯、氣象興旺。正是:眼觀四路探官軍動向,耳聽八方護水寨周全。
光陰荏苒,不覺早是九月初旬天氣。自朝廷上回征討失利,已過兩三月有余。這日眾頭領聚于忠義堂上議事,顧范則起身叉手道:“若非殷兄當日鼎力相助,俺們如何能重聚梁山?更休說今日這般兵強馬壯、氣象興旺!”眾頭領皆轟然稱是。范則又道:“如今山寨錢糧豐足,俺欲取百兩黃金,差一位兄弟去濟州殷兄府上答謝前恩。不知哪位兄弟肯走這一遭?”正是: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患難之誼,必當舍命相還。
范則話音未落,只見左首第四把交椅上躍起一條好漢,正是銀槍俠郁瀾濤,拱手叫道:“此事原是小弟當日受托而起,這趟差使合該俺去!”范則道:“賢弟少待。你的槍棒手段為兄盡知,此任非你不可。只是臨行有句緊要言語吩咐。”瀾濤道:“哥哥吩咐便是,小弟洗耳恭聽。”范則正色道:“我與你雖自幼同師學藝,知你槍法精熟,只是性情忒也急躁,行事欠些思量。此去濟州非同小可,須要處處謹慎,晝伏夜行方為妥當。”瀾濤連連應喏。范則又吩咐再三,喚過鐘子敏取來百兩黃金,另備盤纏路費。
瀾濤將金銀打做包裹,貼身藏了,挎口樸刀,便辭行下山。眾頭領直送到金沙灘畔,方才作別。此時但見暮云四合,雁陣驚寒,蘆花蕩里搖出一只小船。瀾濤縱身躍上船頭,向岸上抱拳環揖道:“眾位哥哥保重,郁某去去便回!”說罷,那船公點開竹篙,一葉扁舟破開暮色,徑投濟州方向而去。
瀾濤一路趲行,趕到濟州城外時,正值晌午時分。烈日當空,曬得人眼冒金星,但見: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瀾濤腹中饑渴難當,正待尋個酒肆打尖,順帶探問殷浩住處。忽聽得城內喧聲大作,人語嘈雜。瀾濤循聲趕去,只見一座酒樓前圍得鐵桶也似,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更有五七個公人手持水火棍,正在那里呼喝驅趕。
瀾濤上前拱手,正待問個端詳,卻見那公人頭目瞪起雙眼,厲聲喝道:“閑雜人等休得近前,違令者斬!”瀾濤忙陪笑道:“上下息怒,小人斗膽動問一句,此處卻是為著甚事?”那頭目將瀾濤上下打量,忽厲聲道:“看你這廝面生得緊,莫不是梁山來的細作,假扮客商來探消息?左右,與我拿下!”三四個公人挺著水火棍便要上前。瀾濤想起范則吩咐,急中生智,連忙躬身唱喏道:“上下明鑒!小人姓張名四,祖籍金陵人氏。先父原是綢緞生理,去年染病身亡。臨終時將小人喚到榻前,道是濟州城里有個姑母,教小人特來投奔,因此初到貴地。若不信時,小人懷中有路引文憑為證。”
瀾濤說罷,便從腰間摸出三五兩碎銀,悄悄塞到那頭目手中。那頭目也不推辭,瀾濤又摸出二兩散銀遞過,低聲道:“上下行個方便,小人初來貴地,萬望指點則個。”那公人頭目掂了掂銀子,揮手喝退左右,壓低聲音道:“這雙仙樓兩個女掌柜生得十分顏色,被本州徐知府衙內看上了,著我等前來拿人。”瀾濤聽得心頭火起,面上卻堆笑道:“多承上下指點。”唱了個喏,轉身便走,瀾濤大步流星轉到對面酒樓,揀一副臨窗座頭坐了,叫一壺酒并兩樣菜蔬。假意把盞,卻暗暗盯著雙仙樓動靜,手中樸刀早握得緊切,只待時機一到,便要發作。那店小二見他面帶殺氣,哪敢多問,諾諾連聲退了下去。
且說那雙仙樓中兩個掌柜的,原是一母所生的姊妹,祖貫濟州人氏。那阿姐隨父姓劉,雙名詩怡,年方二十三歲,生得肌骨瑩潤,體態輕盈,端的似月里嫦娥臨凡世,廣寒仙子下瑤臺。只是這娘子性情清冷,寡言少語,遇著天大的事也只把眉頭微微一蹙,因此坊間都喚她作“冰霜仙”。
那妹子卻隨母姓王,雙名文怡,年方二十一歲,生得杏眼桃腮,朱唇皓齒,端的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只是這娘子性情剛烈,性如烈火,言語間鋒芒畢露,遇事敢作敢當,便是天王老子當前,也敢當面分說個明白。姊妹二人自幼習得一身好拳腳,槍棒刀劍皆使得精熟,因此江湖上都喚她作“潑辣仙”。
有詩贊文怡、詩怡曰:
面若桃花初綻蕊,肌如美玉絕纖瑕。
冰肌玉骨含春態,冷艷柔嘉世所夸。
沉魚落雁傾城色,潑辣剛強誰敢攖?
豪縱不羈真俠女,武藝超群世罕儔。
濟州酒肆掌柜事,瀾濤曾救二仙姝。
原來這姐妹二人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只在濟州城外賃下幾間房舍,開座酒肆度日。那酒樓生意倒好,每日里南來北往的客商不絕。誰想這濟州新任知府徐明,乃是當朝高太尉之妹婿,倚仗高俅權勢,在任上貪贓枉法。后來高俅壞了事,削職為民,這徐明也被貶到濟州來做個閑職知府。
這徐明有個不成器的公子,渾名喚作徐開,人皆送個諢號為“徐衙內”,整日里游手好閑,專一欺男霸女。這衙內打聽得酒樓生意興隆,便遣幾個心腹閑漢,日日到店中騷擾。那二女雖知來者不善,卻因徐衙內背后有高俅撐腰,不敢輕易動手,只得強忍怒氣,將那廝們罵將回去。每每如此,那徐衙內反倒愈發得意,時常來店中尋釁滋事。
這徐明有個不成器的公子,渾名喚作徐開,人都稱他“徐衙內”,與那秦樺正是表兄弟。整日里游手好閑,專一欺男霸女。這衙內聞得酒樓生意興旺,便差遣幾個幫閑漢子,日日到店中攪擾。二女雖知來者不善,卻因他背后有高太尉這座靠山,不敢輕易動手,只得忍氣吞聲,將那干人罵退。怎知那徐衙內見二女退讓,反倒越發猖狂,三日兩頭便來店中生事。
卻說這一日,濟州衙內徐開不知從何處得了風聲,竟點起一百余虎狼也似的官兵,鑼鼓喧天殺奔雙仙樓來。但見那衙內頭戴逍遙巾,身穿團花錦緞袍,腰系玲瓏玉佩,手搖一柄蘇湘折扇,跨下高頭嘶風馬,背后數十個如狼似虎的公差,各執鐵尺鎖鏈,吶喊搖旗,好不成風!酒樓里眾酒客見官兵來得兇惡,早驚得三魂蕩蕩,七魄悠悠,一個個跌跌撞撞,抱頭鼠竄,只恨爹娘少生了兩只腳,霎時間逃得干干凈凈。
那徐衙內滾鞍下馬,邁著方步,一雙賊眼恰似餓狼見了羔羊,只在二女身上來回刮蹭,面上堆起腌臜邪笑,一步步挨近前來。那王文怡本是烈性女兒,見這廝如此無禮,心頭火起,按捺不下,霎時間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喝一聲:“潑賊敢爾!”掄圓玉臂,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早摑在徐衙內臉上。
這徐衙內吃了這一掌,登時暴跳如雷,指著二女罵道:“好兩個賊賤人!敢來太歲頭上動土!”喝叫手下:“與我砸了這間鳥店,捉了這兩個粉頭回去!”眾官兵發一聲喊,一擁而上,但聽得噼里啪啦亂響,桌椅板凳盡數搠翻,酒壇酒缸砸得粉碎。另一伙公差發聲喊,將二女團團圍定,兩個女俠雖有一身武藝,怎擋得官兵人多,又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公門虎狼。但見王文怡一條龍王鞭使得如銀蛇亂舞,左沖右突;劉詩怡一柄樸刀劈得似雪花紛飛,上下翻飛。兩個雖是巾幗豪杰,終究寡不敵眾,漸漸氣力不支,身上早著了幾下拳腳,眼見得就要被擒。
那徐衙內吃了這一掌,登時暴跳如雷,指著二女罵道:“好兩個賊賤人!敢來太歲頭上動土!”喝叫手下:“與我砸了這間鳥店,捉了這兩個粉頭回去!”眾官兵發一聲喊,一擁而上,但聽得噼里啪啦亂響,桌椅板凳盡數搠翻,酒壇酒缸砸得粉碎。另一伙公差發聲喊,將二女團團圍定。
那兩個女俠雖有一身武藝,怎擋得官兵人多,又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公門虎狼。但見王文怡一條龍王鞭使得如銀蛇亂舞,左沖右突;劉詩怡一柄樸刀劈得似雪花紛飛,上下翻飛。兩個雖是巾幗豪杰,終究寡不敵眾,漸漸氣力不支,身上早著了幾下拳腳,眼見得就要被擒。
且說那兩個女子被官兵打得漸漸招架不住,正凄惶處,忽聽得酒樓上轟隆一聲響,一扇大門早被踹得粉碎,但見一條大漢手持樸刀,恰似猛虎下山,更如餓虎撲食,一連砍翻十數個官兵。看那漢子時,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上人稱“銀槍游俠”的郁瀾濤,原來這瀾濤正在對面酒店二樓吃酒,酒足飯飽之際,忽見樓下官兵圍住兩個女子,里三層外三層,圍得鐵桶相似。瀾濤頓時怒發沖冠,大吼一聲:“賊廝鳥安敢欺辱良善!”一個鷂子翻身從二樓躍下,手中樸刀舞得潑風也似,直殺入官兵叢中。正是:英雄仗義出手,虎入羊群;奸邪遇正法,雪見朝陽。
徐衙內見郁瀾濤殺得官兵尸橫遍地,只氣得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生煙,當下喝令左右再調五六百軍健,黑壓壓一片將瀾濤圍得鐵桶相似。那郁瀾濤卻毫無懼色,一柄樸刀舞得潑風也似,恰如猛虎闖羊群,上挑下劈,左沖右突,官兵但近身者,非死即傷,正廝殺間,忽見詩怡、文怡二女各執兵刃飛奔而來,一個使刀如猛虎出山,一個運槍似蛟龍探海,又一個揮鞭若驚雷裂空。三人頓時結成犄角之勢,刀槍鞭影翻飛,直殺得官兵人仰馬翻,節節敗退。正是:好漢逢嬌娥,竟成生死交;雙姝仗義赴刀叢,三英合力戰千軍。任憑官兵如潮涌,竟久攻不下,反折了許多人馬。
徐衙內見狀,只氣得哇呀呀怪叫,恰似癩蛤蟆跳進了油鍋——渾身炸裂。當下厲聲喝道:“這廝直恁猖狂!再與我添五百人馬,定要將這三個賊人剁作肉醬!”眾官兵得令,又黑壓壓圍上數百人,但見刀槍并舉,箭矢如蝗,喊殺之聲震天動地,郁瀾濤卻不慌不忙,反而縱聲長笑,喝道:“賊殺才!今日便教你認得銀槍游俠的手段!”說罷一柄樸刀舞得雪片也似,但見銀光過處,血雨紛飛,直殺得官兵尸骸枕藉,竟無一人敢近前三步。正是:豪杰笑談間,妖魔膽盡裂;樸刀起處乾坤暗,血雨腥風鬼神驚。
正廝殺間,忽聽得酒樓門口一片喊殺聲震天價響。但見五個彪形大漢,領著五六十個精悍嘍啰,各執刀槍棍棒,恰似猛虎下山,蛟龍出海,直沖進雙仙酒樓來。這些好漢個個身手矯捷,但見刀光閃處,官兵如砍瓜切菜般倒地,慘叫之聲不絕于耳。瀾濤、詩怡、文怡三人見狀,精神倍長,齊聲喝道:“真乃天降神兵也!”當下斗志更盛。正是:強中自有強中手,惡人須遭好漢磨;虎嘯龍吟風云會,雙仙樓里起雷霆。
且說正廝殺間,忽見把守門口的官兵如砍倒的麻稈般紛紛倒地。只見五條彪形大漢,引著五六十個精悍嘍啰,發聲喊,一擁撞進雙仙酒樓。這伙好漢各執兵刃,逢著官兵便砍,恰似滾湯潑雪,直殺得血雨飛濺,瀾濤三人見狀,喜出望外,精神倍長。徐衙內卻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急待抽身逃竄。不料為頭一條大漢早張弓搭箭,但聽“颼”的一聲,狼牙箭如流星趕月,正中衙內左肩。那漢子復從錦囊中摸出兩顆飛石,喝聲“著!”第一石正中鼻梁,第二石恰打嘴唇,登時打得衙內門牙迸落,滿口噴紅。徐衙內痛徹心扉,怪叫一聲,被殘兵擁著,跌跌撞撞奪路而逃。正是:好男兒志向遠大存,行俠仗義為救女。
有詩為證:
強中更有強中手,惡人須受惡人磨。
飛石到處神鬼怕,衙內今朝遇煞星。
那二女先向前拜謝了郁瀾濤等五人。瀾濤又問道:“列位好漢高姓大名?為首那位漢子道:“吾姓姜名云星,祖貫劍南道嶲州人氏,二十六以內年紀,自幼打熬筋骨,又曾拜師至周侗門下,習得一身好武藝,曾應武舉,不想打點不到,被主考暗收錢財,反將我名字與人替了,放榜后自然落榜,吾曉得真情,只這口氣咽不下,打聽的那主考去處,暗地里將他結果了,就此亡命江湖,奔走四方各地,后在這不遠處白林寨落草,平日里好使一口陌刀,又了解八卦之象,自取個綽號,喚做‘乾艮刀’。”
有詩贊云星道:
面如狻猊眼紅赤,燕額虎須寬細腮。
久居江湖漂泊蕩,身長八尺魁梧壯。
不知規矩殺主考,落草為寇白林寨。
打抱不平行俠義,劍南道內姜云星。
又有五字小詩贊曰:
赤膽照天明,云星耀九州。
乾艮刀鋒冷,英氣震山丘。
那射箭的漢子將鐵胎弓往腰間一別,抱拳朗聲道:“小可姓張名天豪,祖貫彰德府人氏,今年二十有三。自幼愛耍槍棒,原是做銀匠營生,不想販賣途中折了本,后無奈只得返鄉,歸鄉途中幸遇姜大哥,承蒙不棄,收留上山,因俺性急如火,仗這桿破天長矛專取敵將咽喉,又好發連珠飛石,百步取人。弟兄們便送了個‘破天龍’的諢號。”
有詩贊天豪曰:
天生豪氣貫長虹,張氏男兒志未窮。
銀匠鍛夢鐵為骨,破天長矛震江東。
又有五字小詩贊曰:
疾風知勁草,天豪勇冠群。
矛尖劃破云,豪情嘯山林。
第三個漢子道:“某家姓張名燁,籍貫益州人氏,年方二十有六。平生最愛好使一口金背砍山刀,俺在益州時,曾單刀匹馬殺退三十多個山賊。后來因殺了欺壓百姓的狗官,只得亡命江湖,弟兄們見俺這把金刀耍得威風,便送了個“金刀”張燁的諢號。”
有詩贊張燁曰:
金刀橫斷萬重山,燁火燎原勢如燃。
勇者無懼展雄姿,益州虎子震河川。
又有五字小詩贊曰:
金刀耀九州,燁火照天驕。
勇心鎮河岳,虎子嘯云霄。
第四個漢子道:“小弟姓王名洋昊,祖貫建康府人氏,今年二十有五,自幼好使槍棒功夫,一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最好使一條梨花槍,但小弟我又自幼拜師至昔日梁山好漢玉幡竿孟康門下,當年師父見我天資尚可,不僅傳授槍法,更將畢生造船的絕學傾囊相授,因此梁山上下皆喚我為巧船工。”
有詩贊洋昊曰:
浪濤滾滾向東傾,建康兒郎脫穎崢。
梨花槍舞銀蛇騰,巧手造船越重瀛。
梁山恩師親指萌,玉幡竿下夢初醒。
浩渺江湖任遨行,洋昊威名四方鳴。
又有四句詩贊洋昊造船技術曰:
巨木裁作舟,洋昊手自操。
千帆映海角,巧思蕩波濤。
最后一個漢子道:“小人姓夏,雙名佳宇,年方二十有三,乃是京兆府未央村人氏。自幼慣能翻山越嶺,兩腿有千斤氣力,日行**百里不在話下。雖使一口長桿刀,武藝只算平常,卻專善傳遞軍情戰報。為此,江湖上都喚小人做‘飛翼騖’”
有詩贊佳宇曰:
飛翼凌絕巘,佳宇踏云煙。
千里逐風疾,壯志映青天。
又有五字小詩贊曰:
飛鷹穿云霄,佳宇步如風。
未央兒郎勇,快意寫人生。
眾人皆問瀾濤名姓,瀾濤朗聲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實不相瞞各位,俺便是水泊梁山新聚義的銀槍游俠郁瀾濤!”七人聽罷,俱各大驚,慌忙倒地便拜,齊聲道:“久聞郁兄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請受兄弟一拜!”瀾濤急上前攙扶道:“眾位兄弟休行此大禮,折煞小可了!”張天豪問道:“不知郁兄此來濟州有何貴干?”瀾濤見四下無人,便將前來尋訪本州都監殷浩報恩之事,備細說了一遍。姜云星遂道:“此處非說話之地,請郁兄與兩位姐姐同到我等寨中一敘如何?”瀾濤便問劉、王二女,二女皆愿相隨。當下幾人離了酒樓,徑投白林寨而去。
幾人出了濟州城,往北趲行約莫二三十里,卻見一處陡峭山壁,四下里更無路徑。郁瀾濤與二女皆吃一驚,瀾濤按刀問道:“此處已是絕路,不知眾兄弟所說的聚義之所卻在何方?”姜云星哈哈大笑,那張天豪早搶步上前,擎出破天長矛,望定山壁一處暗口猛力一刺。只聽“喀啦啦”一陣響,石壁上應聲現出一座大門,豁然洞開,里面燈火通明,正是五人平日聚義之所。瀾濤三人望這白林寨,其是何等風景?但見:
山勢崔嵬,林木茂密。怪石嵯峨,似鬼斧神工雕琢;古藤纏繞,如游龍盤踞山間。清溪潺潺,穿石而過,水聲叮咚,宛如仙樂。奇花異草,遍地皆是,香氣馥郁,沁人心脾。寨門高聳,雄偉壯觀,兩旁旌旗招展,上書“白林聚義”四個大字。寨內房舍錯落有致,皆是依山而建,炊煙裊裊,雞犬之聲相聞。
有詩為證:
青山環抱翠竹深,松柏蒼茫鎖重陰。
石徑蜿蜒通幽谷,溪流潺潺洗凡心。
洞天福地藏古寨,隱世桃源別樣春。
草廬茅舍倚巖畔,炊煙裊裊升青云。
猛虎臥林間憩息,靈鹿飲澗邊親臨。
鳥鳴山谷傳佳音,花香撲鼻醉行人。
英雄豪杰居此境,心靜神清志自真。
五杰共議天下事,肝膽相照誓同塵。
此景此情堪入畫,白林寨內藏龍麟。
英雄聚義展宏圖,功業流傳千古文。
瀾濤看得分明,不由喝彩道:“好個隱秘的所在!若非張兄指引,便是千軍萬馬過此,怎知山壁中別有天地?”劉、王二女亦連聲贊嘆。姜云星拱手道:“此是小弟們數年經營,專為避那官府緝捕。郁兄與二位女俠,且請隨我等入內吃茶敘話。”說罷當先引路,眾人魚貫而入。
姜云星便請三人入內。待瀾濤與二女進得寨中,舉目四望,俱各驚訝。但見四下里草木蔥蘢,果樹成行,更有成片白竹森然挺立,風過處颯颯作響,映得滿寨清輝,端的別有洞天,因此得名白林寨。姜云星笑道:“眾位休怪,此處原是俺與天豪兄弟返鄉時偶然覓得。因見機關巧妙,后洋昊兄弟自梁山散伙后流落至此,俺便請他重整修繕。如今這所在,卻似銅墻鐵壁一般。”郁瀾濤三人聽罷,俱各嗟嘆不已。
云星便教手下安排筵席,大排酒宴。眾人舉杯相慶,殷勤相待郁瀾濤三人。飲酒間,云星先引幾人往寨周閑游。但見白林寨四面山環水繞,景致清幽:山徑逶迤,溪聲淙淙,鳥鳴嚶嚶,花香襲人,端的是一處避世桃源。眾人一路行來,指點稱奇,俱各心曠神怡。
正是:
曲徑通幽處,清泉石上流。
機關藏暗處,箭樓隱林頭。
宴罷,瀾濤起身拱手道:“云星兄弟,非是小可多言,此處雖好,終非久居之地。如今水泊梁山兵強馬壯,替天行道,四海豪杰爭相投奔,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何不棄了這山寨,隨俺同上梁山,共聚大義,也不負平生所學!”云星幾人聽罷,相視片刻,齊聲應道:“郁兄之言正合吾意,愿隨兄長同上梁山!”
當下眾人各去收拾細軟,將寨中金銀糧秣盡數打點,隨后放起一把火,把那白林寨燒做白地。因瀾濤尚需往濟州尋訪殷浩,便與眾人指了通往梁山的路徑,囑咐道:“諸位兄弟可先投梁山,尋顧范則、陸丹婷等頭領,只說是郁某引薦,必然重用。”云星等人俱各應諾。瀾濤與眾人拱手作別,獨自望濟州而去。不在話下。
郁瀾濤見諸事已畢,拱手道:“眾兄弟可先取道東行,俺尚需回濟州城了卻一樁心事。待事畢,自當快馬趕上,與諸位同聚梁山。”姜云星道:“郁兄萬事小心。俺們在梁山靜候兄長。”當下兩下別過。七位好漢策馬投東而去,瀾濤卻獨自轉身,望濟州城方向疾行。此時暮云四合,天色漸昏。正是:殘陽如血染旌旗,孤身再入是非地。
且說郁瀾濤一眾在酒樓上吃酒敘話,卻不提防地上橫臥著個破落戶潑皮。這廝渾名喚作“地老鼠”孫三,原是濟州城里一個專一趁閑滋事的閑漢,平日只在酒肆中裝死訛人,詐騙錢財。當時正佯作爛醉,癱伏于地,卻早把眾人言語聽了個分明。待瀾濤等離了酒店,此人便一骨碌爬將起來,心下暗忖:“天賜良機,這番卻撞著一注大財!”當即撒開兩腿,飛也似徑奔府衙。
不多時,趕到衙前,但見朱門森列,刀槍肅立,先自怯了三分;轉念想到若報得梁山賊情,必得重賞,遂把心一橫,硬著頭皮直往里闖。把門軍士見其形跡倉皇,挺槍喝道:“兀那廝!何處去?”孫三慌忙唱喏:“小人有天大的緊要事,要面見知府相公!”這徐明聽罷孫三稟報,直氣得三尸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拍案大罵道:“好個殷浩!本官見你平日勤謹,抬舉你做個兵馬都監,誰想你竟私通梁山草寇,害我孩兒性命!”當下喝令左右:“速速點起軍馬,捉拿這反賊到衙問罪!”左右公人哪敢怠慢,轟然應諾,如狼似虎般搶出府去。
且說正值午牌時分,殷浩同爹娘、渾家并孩兒在院中用飯。忽聽得門外一聲巨響,十數個公人如狼似虎,一腳踹開大門,直搶進來。殷浩方欲開言,那伙公人哪容分說,七手八腳將他捆翻,拖拽著便往府衙去。殷浩爹娘、渾家并孩兒見這般陣勢,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個哭天搶地,叫苦不迭。
十余名公人將殷浩押至府衙之中,徐明見殷浩被押至堂前,把須冷笑一聲道:“殷都監,別來無恙?前日那場風寒,可曾大好了?”殷浩聽得此言,猶如晴天里打個霹靂,慌忙跪倒在地:“知府恩相明鑒,小人不知身犯何罪,竟勞動這許多公人拘拿?”徐明勃然變色,拍案喝道:“好個不知死的賊囚!你身為朝廷命官,前番命你往新樂村捉拿要犯,你竟敢私縱人犯,更修書暗通梁山賊寇,謀害我兒性命!這兩樁大罪,鐵證如山,還敢在此巧言抵賴!”說罷厲聲吩咐左右:“與我將這反賊拖下去,大刑伺候!”
左右公人發聲喊,將殷浩拖翻在青石階前。但見水火棍起落處,直打得皮開肉綻,血濺公堂。殷浩咬碎鋼牙,任他百般拷打,只是不肯畫押認罪。徐明見這般刑仗竟撬不開他的嘴,只得暫歇,喝令衙役:“且將這廝釘枷收監,來日再作計較!”正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這一下,有分教: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殷浩罪行,難逃法網。直使:正義得以伸張,邪惡受到懲處。這一回由此結束,這濟州兵馬都監殷浩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