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立刻點頭:“等我拿到獎學金以后,一定請你吃飯。你喜歡什么口味?”
鄭相宜以為她說的是奶茶,想了想,才回答:“芒果好喝,芋泥也不錯,抹茶我也常點……你呢?你喜歡什么味道?”
楚天青怔了一下。她從來沒喝過奶茶,連菜單都不太清楚。在她猶豫的時候,窗口里的阿姨喊了起來:“同學,往前走啊,站這兒干嘛?吃什么啊?”
“來了來了。”鄭相宜牽著楚天青往前一步,隨口報出了菜名。
阿姨動作利落,把熱氣騰騰的美食裝入餐盤里。
玉米飽滿鮮亮,脆皮雞塊酥脆作響,炸雞漢堡夾著炸雞、生菜、黃瓜和一層沙拉醬,顏色清爽,看著就讓人食欲大漲。
楚天青雙眼發亮,不自覺地輕輕跺了一下腳。
隊伍繼續往前移動。到了刷卡處,鄭相宜把校園卡在機器上一貼,“滴”的一聲,數字跳了出來,楚天青看見她的賬戶余額,873元。
楚天青嚇了一跳,又想起紀明川隨手送她的那本價值七十元的筆記本,內心更加茫然了。
省立一中像是另一個世界,與她距離遙遠。
她低下頭,暗暗心想,以后她也要努力賺錢,這樣才能和鄭相宜長長久久地做朋友,也能讓紀明川對她刮目相看。
鄭相宜端起托盤:“顧思安坐在那邊,給我們占好座位了。”
楚天青也小心端起托盤,跟著鄭相宜往前走。她看見顧思安朝她揮手,便快步走過去,雙手緊緊端著托盤,生怕灑出來一點。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普通的學生,有朋友、有座位,還有一頓溫暖的午餐在等她。
楚天青坐到了顧思安的正對面。顧思安遞給她一張濕巾,她學著顧思安的樣子,用濕巾把自己的雙手擦了一遍,就連指縫都擦得干干凈凈。
“謝謝。”楚天青小聲說。
“哎呀,”顧思安笑了,“你太客氣啦。”
楚天青的坐姿略顯拘謹:“我覺得你們對我太好了。”
顧思安咬著吸管,笑了笑,沒再接話。
鄭相宜推動了餐盤:“快吃吧,不然炸雞一涼就不好吃了。”
楚天青擺好餐盤,坐直身體。她咬了一口炸雞漢堡,面包松軟,帶著點奶香,咬下去不會粘牙,口感正好,香脆的炸雞外皮在嘴里碎開,雞肉鮮嫩多汁,太好吃了!她舍不得咽得太快,仔仔細細咀嚼著,又喝了一口汽水,高興的不得了。
鄭相宜拿起自己的筷子,先幫楚天青夾了幾塊脆皮雞塊,又把玉米粒撥了一半過來,最后分來一段蔬菜卷:“你嘗嘗這些,我覺得比漢堡還香。”
楚天青嘴里還含著炸雞,含糊地說:“看起來好好吃……”
鄭相宜笑著看她,忽然問:“我剛想問你,今天上午的數學考試,你最后一題是怎么算出來的?你居然考了滿分,太厲害了。”
楚天青腦海里浮現出紀明川的那句話:“在這個教室里,沒人真的不在意排名。”
也不知道為什么,楚天青撒了一個謊:“我以前做過差不多的題目。”
“我也是,”鄭相宜輕聲感嘆,“不過我還是寫錯了。”
顧思安擺了擺手:“全班同學幾乎都做錯了,紀明川也一樣啊。”
鄭相宜沒什么情緒地笑了一下:“那種難題,紀明川也不一定做得好吧……他總是靠語文和英語把分數拉上去。我自己不太愛花時間背那些,我偏科挺嚴重的。”
鄭相宜的語氣并不尖銳,卻帶著一點屬于理科生的自信,像是不太在意文科,也不太在意紀明川。
楚天青察覺到了鄭相宜的傲氣,不敢多說,只輕輕“嗯”了一聲,便開始講述自己的解題思路。
鄭相宜聽著,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原來是這樣啊。”
楚天青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小手賬本:“這是我自己整理的數學題型總結,你可以翻翻看,可能會有點用。”
鄭相宜接過來,隨手翻了幾頁。紙頁上字跡清楚,邏輯分明,每一道題都標注了難點和解法,旁邊還有幾句她從未想過的變式提醒。她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這個……我能借幾天嗎?”
楚天青毫不猶豫:“你慢慢看,什么時候看完,什么時候還。”
鄭相宜沒想到楚天青這么大方,竟然對自己毫無保留。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些無法言說的復雜:“那我會認真看的。”
楚天青松了口氣,有些累了,就打了一個哈欠。
鄭相宜這才開始吃她的炸雞套餐,吃到一半,又問:“你是走讀生嗎?你中午不回家,在哪里休息呢?”
楚天青感到緊張,手肘一抬,不小心碰翻了汽水杯,汽水潑在她的短袖上,冰涼又黏膩。她急忙用濕巾擦拭,嘴里喃喃地說:“在教室休息,我可以趴在課桌上睡覺。”
鄭相宜也抽了一張濕巾遞給她,還幫忙擦了擦她的袖子,擦著擦著,鄭相宜忽然抬頭,看向了顧思安。
顧思安猶豫了片刻,才說:“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回寢室吧?我們寢室有張空床,中午沒人用,你可以睡那兒。”
鄭相宜看著楚天青衣服上的痕跡:“這件衣服濕透了,汽水這么黏,你中午又不能回家換……你跟我們回去吧,我借你一件我的短袖,剛洗好的,還沒穿過。”
楚天青本該拒絕的,她一向不愿麻煩別人,可她的意志并不堅定。尤其是在吃過午飯之后,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食堂里的時鐘快要指向一點了,她們三個人都吃完了,鄭相宜牽起楚天青的手,楚天青竟然就這樣被牽走了,跟著鄭相宜走出了食堂。
楚天青走在林蔭道上,手臂被鄭相宜輕輕拉著,腳步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幾分鐘后,楚天青走進一棟宿舍樓,走廊里傳來女生說笑的聲音,還有沐浴露的香氣。
樓梯并不高,她們只上了一層。楚天青轉了個彎,看見一道鐵門上貼著“204”號碼牌,鄭相宜已經把門推開了。
室內整潔明亮,四張床分別位于左右兩側,都是上床下桌。陽光透過藍色窗簾,落在桌角的玻璃水杯上,映出一點水光。
其中一張床上,鋪著新床墊,還沒鋪上床單和被子,像是剛空出來不久。
寢室里除了鄭相宜和顧思安,還有一個穿著寬松T恤的女生正坐在桌前吃泡面,一邊吸面,一邊翻著一本小說。她察覺到有人進來,抬眼看了楚天青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又低頭繼續看書了。
“她叫陳曼,”顧思安輕聲說,“不怎么愛說話,但人挺好的。”
鄭相宜把書包往椅背上一掛,從柜子里抽出一件疊得工工整整的短袖,遞給楚天青:“來,換上這個吧。新洗過的,放心穿。”
楚天青低頭一看,那短袖是純棉的,摸上去柔軟清爽,還帶著一絲香氣,是鄭相宜身上的味道。她不知該不該接,手指輕輕摳著衣角:“這……太好了,我穿會不會不太……合適?有點浪費了。”
“哎,我服了你了,浪費什么啊?衣服不就是給人穿的?你就穿吧。”顧思安在旁邊笑著說,“我那邊還有備用的被子和枕頭,午休的時候你就睡在這兒。我們寢室中午開空調,可舒服了。”
“空調?”楚天青重復了一遍。
空調,好奢侈啊。
下一秒,鄭相宜又拿出一張床單,爬到那張空床上,熟練地鋪起來。她一邊鋪,一邊說:“這張床本來是空著的,學校打算以后安排同學住進來,現在正好沒人睡,你先睡吧。”
楚天青心跳得很快,喉嚨發緊,甚至有點眩暈。她從小到大幾乎沒睡過空調房,更沒有朋友為她鋪過床。她好像一個誤入他人夢境的小偷,偷偷享受不屬于她的清涼和整潔,心里卻是一陣陣發虛。
楚天青想說“謝謝”,又覺得光是一個“謝謝”太輕太淺,不夠表達自己胸口翻涌的情緒。她用指尖緊緊捏住那件短袖:“我會小心的,睡覺也不亂動,不會把衣服弄皺的……早上出門前我洗過澡了,頭發也洗過。”
顧思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就安心睡一覺,別想太多。”
楚天青確實太累了。
昨晚她熬到凌晨兩點才睡著,夢里反復出現一個空蕩的教室,她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座位。今天早上五點,她就醒了,睜開眼那一瞬,心跳已經很快了,時鐘在她身體里提前敲響,提醒她要面對一個未知世界。
現在是中午了,終于能休息了。楚天青躺上床,鉆進被子里。
床鋪軟硬適中,被罩摸起來是干凈的棉布。空調送來一陣涼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寢室里靜悄悄的,只有幾道輕微的呼吸聲,還有翻身時床板的輕響。這些細微的響動,似乎安撫了她緊繃一上午的神經。
她把臉埋進枕頭里,不知不覺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下午兩點,寢室鈴聲響了。
楚天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掀開被子,下床,去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她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蓬松,臉頰有些紅潤,今天中午果然睡了一場好覺啊。
楚天青背上書包,跟著鄭相宜,走在去往教學樓的路上。
“住校真好,”楚天青忍不住說了一句,“我也想住校了。”
鄭相宜說:“確實挺方便的,你可以和學校申請的,名額還沒滿呢。”
“住宿費多少錢呀?”楚天青問。
她們走在長廊里,陽光斜斜灑進來,鄭相宜踩住地磚上的影子,回頭看了她一眼:“一學期一千,不算貴。”
楚天青心想,一千塊啊,那還是再等等吧,等到獎學金到賬,或者問問學校能不能減免住宿費?她不想再開口問父母要錢,他們已經夠累了。
真希望月考快點開始,只有考出一個好成績、好排名,她才能拿到全額獎學金。
亂糟糟的思緒還沒理清,楚天青已經踏進高三教學樓。她和鄭相宜一起去開水房接過熱水,又沿著長廊走向十七班的教室。
剛一進門,教室里就響起了一聲驚呼。
楚天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只覺得周圍的目光一下子落到自己身上。她走回座位,放下書包,抽出筆記本,準備復習,耳邊又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哇”。
坐在后排的幾個同學正在竊竊私語。他們認出來楚天青身上穿的是鄭相宜的襯衫,又有人眼尖,看出楚天青手里的筆記本是紀明川常用的那一款。
這些同學又多瞄了幾眼楚天青,眾人一致認為,這個轉學生楚天青,真是太不一般,萬萬不能小看。她轉來的第一天,就用上了紀明川的筆記本,穿上了鄭相宜的襯衫,真不敢想象,再過幾天,她和這些優等生的關系會發展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