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重新寫簡歷找工作嗎?”
“也是,受傷后老板肯定不會要你了,你需要一份新工作……”
“只是,恩尼,不用著急,你可以多休息幾天。”
“就再苦一苦你爸吧。”
瑪麗理所當然地說著,畢竟一直以來,恩尼都是個工作很努力的青年。
“?”
喬治的臉從報紙后面露出來,滿頭問號。
回過神來,他有些疑惑,看向恩尼開口:“寫簡歷需要鋼筆嗎?米希那里有鉛筆。”
這年頭,文具也不便宜,所以大多平民用的都是鉛筆,要么就是一次性使用的蘸水筆。
但恩尼是個追求品質的人,既然要寫作,怎么著都得有一支鋼筆吧?
恩尼聳了聳肩膀,沒再多說什么。
鋼筆的事他還是自己想辦法搞定吧,寫作的事,也打算等拿到稿費后再說。
現在就大肆宣揚的話……還是算了。
他可不想被當成“18歲喜歡在家里幻想自己是大作家的無業游民”。
“對了,有一件重要的事。”
“你的工傷賠償下來了,等會兒記得去取回來。”
喬治放下報紙,開始擺弄起收音機,想要在吃早餐的十分鐘內,聽一聽《今日歐洲》。
這是CBS推出的廣播節目,每天定點兩次播出,旨在播報歐洲戰場動態。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這里是《今日歐洲》,現在為您帶來最新的歐洲戰報。]
[就在昨日,5月14日,德軍的坦克師和摩托化師組成的第一梯隊,如鋒利的尖刀,迅猛穿過了阿登山地區。]
[目前,他們已在法軍第二和第九集團軍的接合部色當地區強渡馬斯河,重創盟軍防線……]
廣播聲從音孔中迸出,記者的播報聲中。
喬治又扭頭嘀咕了句:“工傷賠償你自己留著用吧,買鋼筆什么的。”
然后,他就繼續眉頭緊蹙的專注在新聞播報中。
恩尼笑了笑。
片刻后,端起咖啡啜飲,自然而然地走到收音機邊,對喬治說道:“以目前的態勢來看,德軍很快就會突破馬奇諾防線,法國會迅速投降。”
“目前的形勢,的確不太好啊。”喬治抬頭看了眼恩尼,沉聲說著,有些敷衍。
畢竟在他看來,恩尼的推導未免過于“暴論”。
但恩尼可是記得接下來的態勢發展,很快,敦刻爾克大撤退就會開始。撤退結束后,德軍直指巴黎,占領法國腹地,便會開始從馬奇諾防線后方發起進攻……
然后,便是喜聞樂見的乳法環節了。
“歐洲打仗,不關我們美國人的事。”
“上帝,先修好自家的路,再管別國的爛攤子吧!”
瑪麗忿忿不平,白皙的臉蛋都有些氣紅了。
顯然,在大蕭條余波未消的日子里,瑪麗作為家庭主婦,更希望看到的是本土經濟的復蘇,而不是去干涉別國的事。
“一戰就是教訓,我們正在被銀行家和軍火商拖進戰爭。”
“紐約的猶太銀行家,就是想讓美國人為他們的歐洲同胞打仗。”
喬治附和著,他出生于1899年,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見識過戰爭的慘烈,所以堅定反對戰爭。
恩尼只是給自己續了一杯咖啡,“嗯嗯啊啊”回應著喬治和瑪麗。
雖然羅斯福在“爐邊談話”的廣播講話中,解析過援助英法的重要性。
但大部分美國民眾,卻都是“孤立派”,也就是所謂的孤立主義,認為歐洲的戰爭跟美國沒有任何關系,也因此各種陰謀論頻出。
別說他父母這樣的平民了,甚至很多大學教授,都在宣揚孤立主義。
報紙上也都故意放出很多戰場上的血腥照片,來讓民眾對戰爭感到排斥和恐慌。
雖然恩尼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確的,但這也是時代的大潮,他也只能隨波逐流。
也可惜他不是重生為掌權者,否則第一時間就是調動一切力量,援助英法和亞洲戰場。
踏踏踏踏~~
聊著的時候,米希甩著一頭順溜的金發長發,總算是打扮好,出來吃早餐。
她大口大口吃著抹上草莓醬的玉米面包,沾著嘴角都是草莓醬。
聽到一家人都在討論戰爭,不在意的手背一抹嘴角,一邊嚼著面包,一邊咕噥道:“元首要是統治了歐洲,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們。”
果然,立刻換來喬治嫌棄的揮手:“你該上學去了。”
“哼!”
“恩尼,你怎么看?”
吃癟的米希立刻看向恩尼,希望獲得聲援。
“我啊,用眼睛看。”
“去去,上學去,我也要出門去領賠償金了。”
恩尼揉了揉米希的腦袋,他這個妹妹在戰略眼光上很有天賦,是難得清醒的人,知道這場戰爭美國無法置身事外,但作為一個年輕女孩,顯然是人微言輕。
米希只能乖乖背上帆布書包,揣著30美分午餐費,哼哧哼哧出門坐巴士。
沒多久喬治也出門上班去了。
恩尼則在家幫瑪麗做好清晨的家務,才揣著兜準備出門。
不得不說,在這個性別觀念傳統的年代,鮮少見到丈夫和兒子幫女性做家務的。
這也是把瑪麗哄得很心花怒放,覺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恩尼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去陽臺窗口,將他寶貴的二手自行車搬進來。
這是原身在工作幾個月后,花20美元買的二手自行車。
在這個蕭條的年代,雖然美國的汽車工業已經很發達,但汽車也只是有錢人的出行方式,即使是紐約,也是自行車更加普及。
……
第五大道上,穿著貂皮大衣的貴婦人踩著高跟鞋,進出百貨公司購物。在百貨公司對街的空地上,幾個穿著破洞衣服的孩子,在追著一只野狗嬉笑打鬧。
無論是何等的大蕭條,永遠都有令人感慨的階級差距。就像是一雙精美的鞋,就算走進泥潭,泥漿弄臟的也永遠只有鞋底而已。
恩尼蹬著自行車經過第五大道,騎上布魯克林大橋,約莫10分鐘后,過了橋,進入了布魯克林區。
布魯克林區的街道,籠罩著一種沉迷的灰色。
街角的面包店剛掀開鐵皮卷簾,櫥窗中擺放著幾條干硬的黑面包,價簽上歪歪扭扭用粉筆寫著“5美分/條”,能見到那些掛牌找工作的男人們,買了一條回來后,幾個人就著涼水分而食之。
除了這些找工作的失業男人外,路上還能見到意裔、愛爾蘭裔的女性。因為貧窮的緣故,她們沒法像美國婦女一樣在家當家庭主婦,也需要出來做零工掙錢,找洗衣工、保姆之類的兼職。
但由于孤立主義與本土主義的影響,很多人對少數族裔和移民都帶著歧視。
所以縱然這些婦女能幸運的找到工作,也都只能拿到令人心寒的報酬。
“生在動亂的年代,真是苦啊。”
恩尼嘆了聲,扭頭不再去看這些,加速往工傷賠償局蹬去。
美國在1940年就實施了工傷賠償法。
所以,恩尼獲取工傷賠償的行程也很順利,沒多久就排隊拿到了三分之二周薪的賠償,也就是8美元左右。
“現在,該去買鋼筆了。”
其實,恩尼更想要的是一臺打字機,但即使是二手的安德伍德打字機,都需要至少10美元。
顯然,他沒有那種實力。
也只能先買一支1~2美元的鋼筆,先用著。
等拿到稿費之后,再鳥槍換炮也不遲。
想著,恩尼剛要跨上自行車去買筆。
卻忽然見到街道對面,有一家糖果店。
“……”
“順便給米希買點糖果吃吧。”
恩尼推著車,往街對面走去。
店門口有店主在門柱上釘的鐵環,恩尼就很方便的將自行車鎖了上去,隨后走進店里。
店鋪里有零星的顧客,游逛在商店內挑選裝在玻璃瓶中的糖果。在店鋪的櫥窗旁邊,還擺放著很多報刊待售。
恩尼見到一個圍著圍裙、鼻梁高挺,看起來像是俄國人的婦女,正在整理貨架上巧克力、棒棒糖、夾心軟糖之類的擺放。
在收銀臺后面,則坐著一個青年。
青年戴著黑色的半框眼鏡,留著整齊的頭發,身材看起來有些微胖,兩腮邊有隱隱的毛發長出。
此時,正捧著一本故事雜志,正在埋頭苦讀。
看起來……就像是個書呆子。
“艾薩克,把你的腦袋從書本里拔出來。”
“有客人進店了。”
那個整理商品的婦女,朝走進店里的恩尼笑了笑,然后朝收銀臺的書呆子發出河東獅吼。
書呆子嚇了一跳,才連忙抬頭。
推了推眼鏡,磕磕絆絆的用他那帶著俄語口音的英語,對恩尼道:“歡、歡迎光臨,本店有最新上市的好時巧克力。”
說著的時候,他鏡片后的眼神飄忽不定,根本沒在看著恩尼,完全就是一副社恐的樣子。
“等等,艾薩克……”
恩尼傻眼了下,前世他可是看過某個科學巨匠的所有作品,自然也包括那位巨匠的自傳。
四十年代、紐約、布魯克林區、糖果店……一個利用看店的閑暇時間讀書的書呆子。
加上這副隱隱有些熟悉的長相。
媽媽呀,他出息了……艾薩克·阿西莫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