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妍剛一腳踏入王菲菲的“錦繡苑”，院中，王菲菲高坐主位，幾個平日里與她交好的姨娘、管事婆子分坐兩側，儼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見她進來，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

【圣旨：下作！區區奴才秧子也敢在朕的寵妃面前擺譜！對付此等宵小何須如此麻煩！朕的敵人，當明正典刑！來人，賜毒！】

“陛下，您可別亂來！這光天化日之下，搞出人命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正要用意念阻止，眼前卻憑空一閃。

一只溫潤的白玉瓷碗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葉青妍：“額……”

她哭笑不得地在心中回道：“陛下，這毒聞著還挺養生的啊？是不是上次那個鶴頂紅湯啊？”

【哼！此乃宮廷秘方，大補元氣，便宜她了！朕的意思是，用朕的恩賜，去殺她的威風！氣死她，也算明正典刑！】

原來如此。

葉青妍微微一笑，心中便有計策。

王菲菲正準備開口發難，話都到嘴邊，卻被葉青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打斷。

“姨娘。”

葉青妍的聲音清脆悅耳，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是做什么？”王菲菲皺眉，眼中滿是戒備。

“姨娘為葉家操勞，日夜辛苦，青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葉青妍將湯碗往前遞，姿態謙恭，眼神卻亮得驚人，“這是青妍在佛前特意為您求來的滋補圣品，您快嘗嘗，趁熱喝。”

所有人都知道王菲菲今天擺下這場鴻門宴，就是為打壓這個剛得勢的嫡女。

誰能想到，這嫡女不按常理出牌，反倒先送上一碗湯來？

王菲菲被她這番話堵得不上不下，臉色一陣青白。

接，還是不接？

接了，她準備好的一肚子訓斥之詞就沒由頭發作。

不接，就是當眾駁嫡女的“孝心”，傳到老太君和老爺耳朵里，又是她苛待子女的罪名。

她身邊的張姨娘連忙打圓場：“大小姐真是有心了。只是菲菲妹妹身子康健，這補品……”

“張姨娘此言差矣。”葉青妍不等她說完，便笑著打斷，“姨娘自然是康健的，只是最近太過勞心勞力了。”

“姨娘可要多補補身子！青妍都聽說了，您最近為了填補家里的窟窿，連自己壓箱底的體己錢都拿出來了，真是太偉大了！我們葉家能有您這樣深明大義的姨娘，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此話一出，院子里幾個管事婆子的臉色瞬間變得精彩紛呈。

王菲菲克扣公中月錢，用府里的銀子填自己的私庫，這在后宅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如今被葉青妍這么當眾“表揚”出來，話里話外卻全是諷刺。

什么叫“填補家里的窟窿”？

府里什么時候有窟窿了？若真有，那也是你王菲菲自己挖的！

什么叫“拿出自己的體己錢”？

你把克扣我們的錢說成是你的體己錢，還要不要臉！

王菲菲捏緊扶手，這碗湯，現在成燙手的山芋。

喝，是承認自己“偉大”，等于默認挪用公款的事實。

不喝，就是心虛，更坐實貪墨的罪名。

葉青妍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手中的湯碗依然穩穩地舉著，就這么僵持著。

“姨娘？怎么不喝呀？莫不是……嫌棄青妍？”葉青妍的語氣帶上委屈。

“沒……沒有。”王菲菲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只能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過那碗湯。

“好孩子……你有心了。”

她咬著后槽牙說完，閉上眼，將那碗溫熱“毒”一飲而盡。

周圍的下人們紛紛低下頭，肩膀卻在微微聳動，顯然都在強忍著笑意。

王菲菲將空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砰。

葉青妍卻像是沒看見她的怒火，反而一臉天真地拍手。

“太好了，姨娘喝了就好。這下青妍就放心了。”

她眨眼，歪著頭，用一種極為困惑的語氣問道：“說起來，姨娘，我娘親當年的嫁妝單子，是放在您這里保管嗎？”

王菲菲的心猛地一跳。

“你問這個做什么？”

“哎呀，我就是忽然想到。”葉青妍一臉“我為家分憂”的表情，“聽下人們說，我娘當年的嫁妝可是十里紅妝，風光無限。若是府里真的周轉不開了，變賣一些，想必也能解了姨娘的燃眉之急吧？總不能老讓姨娘您一個人掏體己錢，我們做小輩的，看著也心疼呀。”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王菲菲的頭頂炸開。

她最大的秘密，就是葉青妍母親那筆不知所蹤的巨額嫁妝！

這些年，她靠著變賣其中一些不記名的珍玩古董，不知填多少自己的窟窿，過得何等滋潤。

“這賤蹄子，怎么會突然提起這個！”她心想。

巨大的恐慌讓她失去平日的冷靜。

“胡說八道！”

王菲菲猛地站起身，聲音尖利，厲聲呵斥：“你懂什么！你娘的嫁妝……早已……早已在你爹官場應酬、填補虧空的時候，用得差不多了！”

她反應太過激烈，反而暴露心虛。

所有人都被王菲菲這句失態的嘶吼給鎮住。

主母的嫁妝是私產，動用嫁妝貼補夫家，是情分，不是本分。若是夫家敗落，需要妻子嫁妝周轉，那也得有賬可查。

王菲菲這樣，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葉青妍要的，就是這句話。

她眼眶一紅，晶瑩的淚珠說來就來，順著臉頰滑落。

“原來……原來是這樣……”她聲音哽咽，滿是“感動”與“愧疚”，“是青妍不懂事，錯怪姨娘了。原來姨娘和爹爹為了這個家，竟付出了這么多……連我娘的遺物都……”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用袖子捂著臉，轉身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哭：“不行，我得去告訴祖母！我要讓祖母知道，王姨娘是多么的偉大！我們都該感謝她！”

看著葉青妍飛奔而去的背影，王菲菲一陣天旋地轉。

完了。

她癱坐在椅子上，渾身冰冷。

半個時辰后，老太君的“慈安堂”。

老太君端坐堂上，王菲菲跪在下面，渾身發抖。

賬房先生和幾個管事婆子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

“王氏。青妍說，你為了葉家，變賣了她母親的嫁妝，來填補府里的虧空？”

“我……老太君，我……”王菲菲汗如雨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青妍還說，她萬分感動，想看看當年的賬本，緬懷一下她母親的遺物。”老太君的目光如刀子，“既然是為了公中，想必賬目一定很清楚了。拿來我看看。”

王菲菲哪里拿得出什么賬本！

老太君本就對她管家以來的賬目存有疑心，葉青妍今日這么一鬧，正好給她一個發作的由頭。

“查！”

老太君一聲令下，幾個心腹嬤嬤立刻帶著人去庫房和賬房。

不到一個時辰，證據就被翻出來。

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王菲菲私自變賣主母嫁妝、貪墨公中的證據，已是鐵板釘釘。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老太君將一本假賬狠狠砸在王菲菲面前，“葉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最終，看在子女的份上，老太君沒有立刻奪她的管家權。

但嚴厲的申斥和罰俸三月的處罰，卻讓她在整個葉府顏面盡失，更是第一次在經濟上給她沉重的打擊。

……

夜。

錦繡苑。

她將桌上所有的瓷器全都掃落在地，也無法平息她心中的滔天恨意。

“葉青妍……”

“我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一次不成，就兩次。下次，我不會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一場真正的殺局，正在暗中，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