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走啊，哎，不送了啊。”

馬車在城郊一處偏僻的院落前停下，揚起一陣塵土。

葉青妍攥著懷中那只沉甸甸的錢袋，那是她最后的底牌。此行，不成功，便成仁。

她剛掀開車簾，一只腳還未踏上地面，院門“吱呀”一聲從里推開。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來，正是王家的管事。

他臉上掛著掩不住的得意，身后跟著兩個小廝，正點頭哈腰地與院內的人告別。

王管事一抬眼，看見了葉青妍，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的得意化為濃濃的譏諷。

“喲，這不是葉大小姐嗎？真是巧啊。”他故意揚高聲音，生怕周圍的人聽不見，“可惜，您來晚一步。這院子里所有的貨，我們王家，全包了。”

葉青妍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她沒有理會王管事的挑釁，徑直走向院門。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漢子正站在門口。他上下打量葉青妍，眼神里滿是輕蔑。

“黑熊大哥，這位葉大小姐，也想來談生意。”王管事在一旁煽風點火，語氣里全是看好戲的腔調。

被稱作“黑熊”的漢子發出一聲粗重的鼻音，對著葉青妍擺擺手，聲音悶雷一般：“生意已經談完，沒你的事了，滾蛋。”

簡單，粗暴，不留一絲余地。

常規的法子已經沒用。她必須想辦法，哪怕是求，也要求得一個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說些軟話，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就在此時，腦中那股熟悉的、不屬于自己的意識，瞬間奪走她身體的控制權。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清冷又陌生。

“放肆！”

兩個字，擲地有聲。

王管事臉上的譏笑僵住。

黑熊那輕蔑的表情也凝固。

葉青妍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繼續：“區區商賈，見到本……本小姐，為何不跪？”

那一個“本”字出口，話到中途，她自己的意識猛然掙扎一下，硬生生轉成了“本小姐”。

即便如此，那股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霸道，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王管事和黑熊面面相覷，眼神里寫著同一個意思：“這女人，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瘋了。”

一個破落戶的大小姐，跑到走私販子的地盤上，讓一個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下跪？

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王管事回過神，幾乎要笑出聲來：“葉大小姐，你是不是病得不輕？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黑熊沒有笑。

他混跡江湖多年，見過虛張聲勢的，見過色厲內荏的，也見過不怕死的。

但他從未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瘋子。

尋常人裝腔作勢，眼神會躲閃，姿態會僵硬。

可眼前的女人，除了那一瞬間的口誤，眼神清澈又冰冷，站姿筆直。

這就有趣了。

黑熊揮手制止了正要發作的手下，他那雙小眼睛里閃過一絲興趣，粗聲粗氣地開口：“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我倒想看看，你這張嘴里，能吐出什么金子來。”

葉青妍迅速壓下那股系統帶來的尷尬和后怕。

她顧不得思考自己為何會說出那種話，大腦飛速運轉，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眼前這唯一的機會上。

“黑熊大哥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繞彎子。”葉青妍的聲音恢復了正常，“王家出的價錢，我給雙倍。”

王管事嗤笑一聲：“葉大小姐，你拿什么給？你葉家都快揭不開鍋了，拿嘴給嗎？”

葉青妍看也不看他，目光直視黑熊：“錢，我確實不如王家多。但我想問黑熊大哥一句，你是想做一錘子買賣，還是想找個能長久合作的伙伴？”

黑熊眉毛一挑，示意她繼續。

“王家財大氣粗，他們買下你所有的貨，是為了壟斷市場，徹底打垮我的鋪子。”葉青妍的思路無比清晰，“等我的鋪子一倒，王家就是京城唯一的香料大戶。到那時，你猜他們還會不會需要你這個‘走私商人’？”

黑熊的眼神微微一變。

“他們大可以抬高價格，自己賺得盆滿缽滿。至于你，黑熊大哥，”葉青妍語氣加重，“一個有污點的貨源，隨時都可能被他們賣給官府，當成他們彰顯自己‘清白’的投名狀。到那時，你人財兩空，還得亡命天涯。”

這番話，字字句句都戳在黑熊的心窩上。他干的就是見不得光的買賣，最怕的就是黑吃黑。

“而我不同。”葉青妍話鋒一轉，“我的鋪子剛開，我需要你的貨源來站穩腳跟。你同樣需要我這個渠道，將你的貨源源不斷地變成銀子。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絕不會出賣你，因為那等于自斷生路。”

“王家給你的是一筆快錢，但我能給你一條源源不斷的財路。孰輕孰重，黑熊大哥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明白。”

院子里一片安靜。

黑熊摸著自己粗硬的胡茬，顯然是動心了。

王管事見狀，頓時急了，他往前一步，湊到黑熊耳邊，壓低聲音威脅道：“熊哥，你可想清楚了！得罪了我們王家，別說在京城，就是整個大燕，恐怕都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就在黑熊那剛有些松動的表情重新變得狠戾時，葉青妍腦中的系統再次暴走。

一股帶著滔天殺意的意識席卷而來。

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直指王管事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口中吐出的話，讓整個院子的溫度都降到冰點。

“螻蟻，也敢與皓月爭輝？”

王管事被她指著，嚇得后退一步，臉色煞白。

葉青妍那陌生的、屬于暴君的意識，幾乎要破體而出。

“再多言一句，朕……我，便讓你人頭落地！”

那個“朕”字，如同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雖然她很快改口成了“我”，但那股睥睨天下，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氣，卻實實在在地彌漫開來。

配合著葉青妍那雙因為豁出去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竟讓常年刀口舔血、殺人不眨眼的黑熊，都感到一股涼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盯著葉青妍。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恐怖背景？”

一個普通的閨閣小姐，絕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神和氣勢。那是真正手握生殺大權的人，才能養出來的威嚴。

王管事已經嚇得說不出話，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黑熊沉默了許久，院子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于，一字一頓地開口，打破這片死寂。

他沒有看王管事，而是死死盯著葉青妍，眼神復雜。

“想讓我跟你合作，可以。”

黑熊摸著下巴，算計和試探，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但是，光憑一張嘴可不行。”

他伸出三根粗壯的手指。

“三天。三天之內，我要你拿出能證明你比王家更有價值的東西來。”

“如果你能做到，我的貨，以后只給你一個人。”

“可要是你做不到……”黑熊的笑容變得猙獰，“那你和你那間破鋪子，就等著從京城徹底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