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矛盾的生物。

或者說，“觀眾”這個群體是矛盾的。

以制作組對唐千雪的刻畫程度，她自然而然會擁有一批粉絲。

在這種情況下，假若她黑化以后濫殺無辜，該當如何？

不殺。

自然是崩了人設。

殺了。

那么在不少的觀眾眼里，他必然顯得過于冷酷無情。

這無疑是電車難題。

他也兩難全。

誠然，他確實可以不在乎這一小批觀眾。

只要殺伐果斷，貫徹正義的人設不崩，他的基本盤就不會動搖。

但對于蕭麟而言，若是提前知道了劇情，還連影響未來都做不到……

未免也太失敗了一些。

他便想到了一種解法，那就是從最開始就抹除這種情況出現的條件與可能。

只要唐千雪沒有親自出手。

那么都死罪可免。

只要活著，便算兩全。

“這算什么條件？”

聽完蕭麟的話，唐千雪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看來，這分明是蕭麟隨口找的，讓她接受這枚筑基丹的借口。

不過被這般認真的眼神凝望著，唐千雪拒絕的話終究沒有吐出來。

小麒麟都拿出這么蹩腳的理由了，自己要是再拒絕，會讓他難受的吧？

親手送師尊上路，他就已經夠難過了，所以……

“好吧?！?/p>

唐千雪伸手接過了玉盒。

蕭麟眼眸微閃。

雖然他已經往唐千雪體內注入了一絲正氣。

但卻猶如無根浮萍，存在不了太長時間便會消散。

他就在這枚筑基丹中也注入了一絲正氣。

為了保證筑基丹的藥性不流失，這玉盒并非凡物。

正氣也能在其中長久留存。

唐千雪一直攜帶在身，也可驅邪辟惡。

如此，兩手準備，萬無一失。

“但師姐也不能白拿你的東西?！?/p>

說著，唐千雪取下自己手腕上的鐲子，遞給了蕭麟：“給，拿著?！?/p>

蕭麟微微驚訝：“這是……”

“這是乾坤鐲，跟乾坤戒的效果一般無二，就是內部空間大了些，能夠裝下一些活物。”

既為乾坤，自成空間。

其實乾坤戒也能容納活物，就是空間太小，壓根裝不進去……

“師姐，這才是貴重之物吧？價值都快趕上兩枚筑基丹了……”

蕭麟正說著，唐千雪美眸一瞪：“讓你拿著就拿著，哪兒來這么多話，連師姐話都不聽了？”

“此物才是真的于我無用，平日里也就裝裝零嘴了。”

“再說了，王伯送本小姐的寶物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鐲子。倒是小麒麟你……渾身上下窮得叮咣響，連衣服也不見有一件多的?！?/p>

唐千雪瞥了一眼蕭麟殘破的劍服，還不忘評價一句：“小小年紀，身材倒是不錯。”

蕭麟：“……”

怎么又是五曜宮主送的。

該不會你才是五曜宮主的親生女兒吧？

蕭麟有些無奈：“師姐，給東西就東西，怎么還帶揭短的?！?/p>

話雖如此，他還是將乾坤鐲接了過來。

在一些觀眾眼里，并不喜歡自己喜愛的角色贈予別人一些珍貴之物。

哪怕此物確實于他無用。

但他們還是會覺得自己喜愛的角色吃了虧。

若是物品再珍貴一些，或者次數再多一些。

很容易滋生出一些惡感。

人向來討厭失去。

可如果對方回贈了禮物，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僅沒有失去，反而獲得了價值更高的東西。

這就成了以物易物。

蕭麟的手腕比唐千雪大了一圈。

可當他拿著乾坤鐲想要套進自己的手腕時，鐲子自然放大了一些，貼合在了他的手腕上，恰到好處。

“多謝師姐。”

“這還差不多?！?/p>

唐千雪滿意地輕點螓首。

這時，姜太一對李長河的檢查也結束了。

“無礙?！苯粨犴毜?，“只是道心略微有損，身體在默默修復罷了。兩夜一天不醒算什么？爾等莫不是忘了自己悟道的時候，一閉眼就是數月？”

聞言，蕭麟和唐千雪長出一口氣。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暫時將長河放在老夫那兒吧，老夫再觀察幾日?！?/p>

“那就再好不過了，多謝姜長老?！?/p>

蕭麟一禮。

言罷，他又看向了岳容山：“勞煩岳長老了，再帶我和師姐去往祠堂一趟吧?！?/p>

他是時候突破筑基了。

“自然。”

岳容山大手一揮，帶著蕭麟二人再次來到了他最開始被月素嫻抓走的位置。

三人走入其中，寫有“沈無涯”三字的靈牌規規矩矩地擺在正中。

雖是偏殿，內里布置的卻相當用心，跟祖師殿相比也不遑多讓。

但掌門已逝之事，顯然不可能聲張。

也就難有什么過大的陣仗。

蕭麟和唐千雪便上了香、磕了頭，垂首靜立了半晌。

唯有長明燈的火苗輕微跳動，寂靜中透著幾分肅穆與蒼涼。

到了最后，唐千雪已是紅了眼眶。

“唉，走罷走罷。”岳容山嘆息道。

此地的氛圍過于悲傷，饒是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若是蕭麟他們久待此處，只怕有傷心神。

“嗯?！?/p>

蕭麟微微頷首，卻是從乾坤戒里掏出了被打開的鎮劍盒。

他將其供于靈牌面前，一臉平靜，只是聲音很輕：“師尊，弟子已除去了墮劍仙，您在天有靈，盡管安寧?！?/p>

“若有來世……”蕭麟忽然笑了一下，“既已見識過劍道絕巔，下輩子就莫要再這么急功近利了，慢慢修煉也是好的。”

“大不了拜弟子為師嘛，咱倆師徒輪著來?！?/p>

聞言，岳容山眼睛頓時瞪大。

這……

是不是太放肆了一點兒？

他下意識瞥了唐千雪一眼，卻看她毫無反應。

“想來蕭麟跟掌門平日相處時，也是這般模樣吧……”

蕭麟轉身就要離去，腳下卻是莫名一個趔趄，往前栽倒了下去。

修行者怎會腳步不穩？

定是掌門有怨，責罰于他！

岳容山變了臉色。

他正在猶豫出手與否。

一陣清風忽起，穩穩托著蕭麟落了地。

他也昏昏沉沉一般，盤坐在地，閉上了眸。

岳容山怔住了，看著蕭麟緊縮的眉頭，原是他心神不寧之下，方才踏錯了腳步。

而此刻，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卻是……

古人輕撫今人眉，為爾拂去半生災。

沒待岳容山震驚消散，蕭麟身上忽然爆發出磅礴的靈力。

更是一股漆黑之氣洶涌而出，里面蘊含著浩然正氣，逼得岳容山都倒退一步。

他怔怔看著這一幕，喃喃出言：“堂前三叩首，得道入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