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在哪里?”
王秀才留下最多的就是那些堆積如山的書籍,王婉里面好些已經被蟲子咬破,有些一打開便是一股粉塵和嗆鼻的霉味。
王婉一邊咳嗽,一邊揮開灰塵繼續尋找,半個身子幾乎都要埋到書箱里面。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并沒有賣過書,王秀才是個迂腐書生,也不會去賣寫了字的紙。那么那東西大概率還在這個家里面。
“奇怪了,到底在哪里啊?”
王婉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周圍打開的七八個書箱,垂下頭嘆了一口氣:“我明明看到了,一定就藏在哪里的……”
賀瘦從門縫探頭看進來就看到地上七八個書箱和頹然坐在地上的王婉:“王大姑娘?”
“進來吧……”
王婉聲音透著幾分頹喪:“我明明記得有那么個東西的,但是怎么翻都找不到。”
賀瘦小聲嘀咕了一句打擾了,便走進來,用一塊石頭抵住門,這才走進來蹲坐到王婉身邊,四下茫然地望著幾個書箱:“沒有找到嗎?”
“沒有呢。”王婉盤腿坐直,給賀瘦比劃起來,“我記得是一個信封,大概這么大。是你娘親委托我父親寫了什么。”
賀瘦站起來左右看了看,卻不敢隨意翻找那些書籍,只能探著頭小心地看。
就這么浮光掠影地看了一會,他有些難過地低下頭,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安慰王婉:“沒事的,十年多前的老物件,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王婉坐在地上揉了一會頭發,又不放棄地翻找起來:“不行,不找到我睡不著!我記得我家沒有賣紙的習慣,也不曾遭遇竊賊,怎么可能不見了呢?”
賀瘦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一旁僵住。
王婉翻了一會,見他不懂,扭過頭囑咐了一句:“別干看著啊,一起找找不快一點嗎?”
賀瘦很緊張:“但是,這些是書。”
王婉回過頭,表情帶著幾分疑惑:“是書啊?書箱里面不放書干什么?”
“我,我是粗人,我不能碰、碰書!”
“……啊?”王婉回過頭,表情有點猙獰,“誰說的?”
賀瘦有點不安地瞟了一眼王婉,抿著嘴沒有說話。
“也是,也是我說的?”
“嗯,你說我是目十丁的粗人,我不能碰這些書。”
王婉有點尷尬,心里不由得埋怨了一下原本的王婉:“我……我的意思是,就你不能拽它,你不能撕它!就,就你得保護著點,我不是說你不能碰他!”
賀瘦表情有點狐疑:“是,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啦!你不知道怎么讀書,那書很薄的!扯一扯就壞了,而且還很貴,抄起來也特別麻煩,我、我也很擔心啊!”
“但是這不是說你不能碰,是讓你小心地碰,我讀書也要小心地翻。”
賀瘦似懂非懂,片刻思考之后,他小心地從書箱里面捧出一本書:“我就這樣輕輕碰它,我不撕壞它。”
王婉鼓勵地點點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賀瘦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由得抿出一個小酒窩,隨即小心地把書捧出來,跟著翻找起來。
“我們找的就是一封信,扁扁的。”
“好。”
賀瘦翻了一會,從里面拔出一本很薄的書,捧到王婉面前:“王大姑娘,你看這是什么?”
“這本是《葬經》,是將人死了之后如何選墓地如何下葬的。”
“這本大大的呢?”
“這是《搜神記》,是一本志怪小說,講了好多神神鬼鬼的故事。”
“這個是?”
“讓我努力辨認一下,繁體字看著好累……這是《離騷》,是一本很偉大的浪漫主義詩集。”
賀瘦點點頭,有些羨慕地摸了摸那些扉頁:“王大姑娘,你好厲害啊,這些書你都知道!難不成這邊這么多書你都看過嗎?”
王婉忽然被夸了一下,有點飄飄然:“沒有啦,我只是認識上面的字而已。”
賀瘦有點難過地順著扉頁摸過去,又戀戀不舍放下,繼續尋找:“我小時候想讀書來著,但是他們不讓。”
“賀州不讓?”
“嗯。他們說讀書耗錢特別多,要請夫子,買筆硯,也不能天天干活,家里為了給我娘治病已經用了許多錢,我再想讀書就是不知廉恥。”
“那家伙,哼……”
王婉下意識冷笑了一聲,忽然想起賀瘦難處,便將一些難聽的話兀自吞下去,語氣柔緩不少:“不就是識字嗎,這有什么困難?你以后來這里,我教你識字。”
賀瘦很是驚訝:“真的?”
“認幾個字而已,這還能假的?若不是今日著急,我今日便能教你一些,其實我覺得你還是挺聰明的,只不過沒有機會,你要是有機會,學習不會差的。”
賀瘦激動起來,眼睛紅了一片:“王大姑娘,你真是一等一的善人。”
王婉擺擺手,有點得意地受用了這句夸贊:“好說好說。”
兩人就這么找了一大圈,卻還是沒有找到,眼見著日頭偏西,不免有些泄氣:“來來回回找了這些遍,怎么就是找不到呢?難不成真的丟了?”
忽然,賀瘦似乎看見了什么站起來走到書桌邊上,指著一個較小的書箱:“王大姑娘,這個書箱是不是剛剛一直沒找?”
王婉也才注意到,桌上還有個置物柜大小的竹編書箱:“哎呀,剛剛光顧著看地上的了——啊,這個書箱啊?”
賀瘦一邊小心把里面的書整理出來,一邊埋著頭問:“這個書箱怎么了?”
“這里面裝四書五經的,什么《論語》《孟子》《禮記》之類的書都放在這里。”
“四書五經?”
“就是科舉用的書,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書——我爹大概率不會把其他東西……”
王婉話還沒說完,從禮記里面滑出來一個黃皮紙信封,啪嘰一聲落在地上,上面的墨跡暈開些許,赫然寫著一列字。
賀瘦撿起信封,遞到王婉面前:“王大姑娘,這是那個信封嗎?上面寫了什么?”
王婉接過信封,有些驚訝翻來覆去看了片刻:“這應當就是那個信封了,它上面寫著,吾兒賀瘦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