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聲的攔截 密林縛蒼龍
包座大捷的硝煙尚未在指戰(zhàn)員們心中完全散去,榮譽和補充的裝備讓獨立團實力空前膨脹。然而,王林卻敏銳地察覺到整個紅軍隊伍上空彌漫著一股越來越沉重、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兩大主力會師時的熱烈與歡欣,早已被戰(zhàn)略方針上的深刻分歧與日漸緊張的猜疑所取代。
作為直接現(xiàn)在直接隸屬于軍委指揮、此刻位置最靠近中央的精銳力量,獨立團奉命拱衛(wèi)中央機關(guān)及紅軍大學(xué)駐地。王林深知這個位置的敏感與責(zé)任重大。他命令部隊保持最高警戒,但嚴(yán)令任何人員不得介入、甚至不得議論上層決策,一切行動聽指揮。
1935年9月9日,夜涼如水。王林被一陣急促卻刻意壓低的腳步聲驚醒。通訊員帶來了一份絕密命令,落款筆跡倉促卻力透紙背。命令極其簡短:“獨立團王、王:按預(yù)定方案,即刻準(zhǔn)備,于10日凌晨三時起,負(fù)責(zé)全軍最后衛(wèi)警戒及斷后任務(wù)。確保通道絕對安全、肅靜。非必要不開槍。行動高度保密。此令。”
王林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涌起一股決絕。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他知道,中央已經(jīng)做出了那個痛苦而堅決的決定——單獨北上。
“政委!”王林低聲喚醒王光道,將命令遞給他。王光道看完,臉色在油燈下顯得異常凝重,他深吸一口氣,重重拍了拍王林的肩膀:“明白了。執(zhí)行命令吧。”
王林單獨找到李云龍,只給了他一句話,“老李,信我不,信就跟著我,以后我慢慢跟你解釋,或著你自己再判斷,不信我就把你留下”
“咱老李不懂別的,但是老林你處下來舒服、踏實,咱還是獨立團副團長和4營營長,當(dāng)然跟著獨立團走”
對于直性子的李云龍來說不解釋就是最好的方式,用戰(zhàn)友間的信任做籌碼
獨立團這部戰(zhàn)爭機器再次無聲地高速運轉(zhuǎn)起來。沒有號聲,沒有喧嘩,只有軍官們壓低的指令聲和戰(zhàn)士們急促卻有序的腳步聲。各營連按照王林早已心里推演過無數(shù)次的預(yù)案,迅速進入指定位置:控制隘口、占領(lǐng)制高點、封鎖岔路、派出遠距離靜默哨,等最后一人順利無息離開,王林才松了口氣,安排部隊緩緩撤出北上。
王林走在路上,腦海里卻不斷回響著那段來自“未來”的記憶碎片——李特,騎兵,追趕,爭吵,分裂的痛楚……
“不能讓他們追上!更不能發(fā)生沖突!”王林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一旦發(fā)生交火,無論原因如何,都將成為紅軍歷史上無法彌補的傷痕。
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銳利地掃過身邊幾位核心干部:王光道、李云龍、陳阿海、張紅土。
“老李,阿海,張紅土,跟我來!”他壓低聲音,帶著幾人迅速來到隱蔽處,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快速劃動。
“看這里,”王林點著地圖上一個距離當(dāng)前駐地約十里的一處險要峽谷,“‘一線天’,這里是南來北上的必經(jīng)之路,道路狹窄,兩側(cè)樹林茂密。李特若追,必從此過。”
李云龍眼睛一瞪:“那還等啥?老子帶人堵住兩頭,架起機槍,看他哪個龜孫敢……”
“閉嘴!”王林低聲喝斷,“命令忘了?非必要堅決不開槍!而且,那是自己同志!”
“那咋辦?請他們喝酒?”李云龍梗著脖子。
王林沒理他,目光看向偵察連長:“張紅土,你偵察連,還有警衛(wèi)連身手最好的,全部換上軟底鞋,帶上全團的繩索、麻袋、還有繳獲的那些結(jié)實的綁腿布!工兵排的粗麻繩也帶上!我要你們在一小時內(nèi),在一線天峽谷兩邊的樹林里,給老子布下一個‘天羅地網(wǎng)’!絆馬索、兜網(wǎng)、陷阱,怎么悄無聲息拿下人和馬就怎么弄!記住,絕對不準(zhǔn)用鐵器傷人,不準(zhǔn)見血,更不準(zhǔn)開槍!我要活的,要完完整整地把他們‘請’下來!”
張紅土瞬間明白了團長的意圖,眼中閃過興奮和挑戰(zhàn)的光芒:“明白!團長,保證像抓山雞一樣,把他們?nèi)鎳D!”
“好!立刻行動!動作要輕要快!”王林下令,隨即又對陳阿海說,“阿海,你帶一營,遠遠跟在偵察連后面,在峽谷北口外隱蔽待命。一旦得手,立刻上去幫忙捆人收馬,打掃戰(zhàn)場,不能留下任何咱們來過的明顯痕跡。”
“是!”
“老李,”王林最后看向摩拳擦掌的李云龍,“你的四營,跟我守在峽谷北面。萬一,我是說萬一動靜鬧大了,你要立刻帶人封死谷口,絕不能放一個人一匹馬過去驚擾主力!但除非萬不得已,不準(zhǔn)動武!”
“行行行,知道了!真他娘的憋屈……”李云龍嘟囔著,但還是堅決執(zhí)行命令。
部隊立刻分頭行動。張紅土帶著近百名身手矯健的戰(zhàn)士,如同暗夜中的貍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一線天峽谷兩側(cè)的密林。他們利用樹木、巖石,飛快地設(shè)置著各種簡易卻有效的擒拿裝置:離地一尺高的堅韌絆馬索、用樹枝彈性制作的吊人套索、鋪滿落葉的淺坑(里面是捆腳索)……一切都在極度安靜中進行,只有夜風(fēng)吹過樹林的沙沙聲。
王林和李云龍帶著四營,埋伏在南口外的林子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突然,遠處傳來了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敲碎了黎明的寂靜。
來了!王林精神一振,透過望遠鏡,看到李特一馬當(dāng)先,帶著約一個連的騎兵,風(fēng)馳電掣般沖向峽谷入口,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們顯然急于追趕,根本沒想到會在這里遭遇攔截。
當(dāng)?shù)谝黄ヱR嘶鳴著被絆馬索撂倒,騎手驚呼著摔出去時,混亂開始了!
“噗通!”“哎喲!”“什么鬼東西?”
“小心!有埋伏!”
接二連三的戰(zhàn)馬被絆倒,騎手被甩落。更多的人則在沖入樹林邊緣時,被突如其來的套索套住腳踝或身體,驚呼著被倒吊上樹。還有的踩進淺坑,腳踝瞬間被繩索捆緊,動彈不得。樹林中仿佛憑空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只無形的手,將這些精銳的騎兵一個個拉下馬背,制服在地。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卻又詭異的安靜。沒有槍聲,只有戰(zhàn)馬的驚嘶、人的悶哼、掙扎時衣物摩擦聲和繩索收緊的吱嘎聲。獨立團的戰(zhàn)士們?nèi)缤炀毜墨C手,兩人一組,迅速撲上去,用破布堵嘴,用繩索反綁手腳,將俘虜拖到樹林深處集中綁在樹上看管。繳獲的槍支、彈藥、馬刀被迅速收集起來,戰(zhàn)馬被安撫住,牽到一旁。
李特反應(yīng)極快,他的坐騎被絆倒的瞬間,他順勢滾落,敏捷地拔出了手槍。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敵人在哪,一張用藤蔓和麻繩編織的大網(wǎng)就從天而降,將他牢牢罩住。他奮力掙扎,卻越掙越緊。張紅土如同鬼魅般從樹后閃出,一個干凈利落的手刀劈在他持槍的手腕上,手槍掉落,另一名戰(zhàn)士迅速上前,用熟練的手法卸了他的槍,并用繩索將他捆了個結(jié)實,嘴也被堵上。李特的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驚怒和難以置信。
不到二十分鐘,戰(zhàn)斗——或者說,這場精心策劃的“無聲捕捉”——結(jié)束了。李特帶來的整個騎兵連,一人一馬不少,全部被生擒活捉,繳械捆綁。獨立團無一傷亡,未發(fā)一槍。
王林和李云龍從埋伏處走出來。峽谷內(nèi)一片狼藉,但又很快被戰(zhàn)士們迅速清理,盡量恢復(fù)了原貌。
王林走到被捆得像粽子一樣、兀自在地上掙扎怒視的李特面前,蹲下身,示意戰(zhàn)士拿掉他嘴里的布團。
“副參謀長,得罪了。”王林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林!是你!你竟敢襲擊總部騎兵!你這是反革命行為!你要干什么?!”李特喘著粗氣,厲聲斥責(zé)。
王林沒有動怒,只是深深地看著他:“李特同志,我不是反革命。我只是在執(zhí)行命令,確保中央和主力順利北上抗日。你們這樣追上去,想干什么?要動手嗎?讓紅軍打紅軍?讓親者痛仇者快?”
李特一時語塞,隨即強硬道:“你們這是逃跑!是分裂!必須回去!”
“北上抗日是中央政治局的決定,不是逃跑。”王林打斷他,“時間會證明,歷史會給出答案。”
他站起身,對周圍的戰(zhàn)士下令:“把他們的綁腿解開,重新捆松一點,別傷了同志。集中看管在這片樹林里,留下一個人和一匹馬等我們走了半天后解開一人的繩索,讓他們自救,再騎馬追我們。馬匹和武器我們帶走。”
吩咐完畢,王林再次看向李特,語氣復(fù)雜卻真誠:“副參謀長,今天暫時委屈你們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會再見面的。等到那一天,今天這事你就得請我喝酒啦,喝最烈的酒!到時候,你可別賴賬啊!”
說完,王林不再停留,毅然轉(zhuǎn)身:“獨立團,集合!出發(fā)!追上主力!”
戰(zhàn)士們迅速集結(jié),帶著繳獲的馬匹和武器,無聲而迅速地消失在峽谷北方的晨霧之中。只留下李特和他的騎兵連,被捆在樹林里,面面相覷,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王林最后那句擲地有聲卻又充滿期許的話語。
陽光終于完全照亮了一線天峽谷,卻只照見一地凌亂的馬蹄印和掙扎的痕跡,很快,這些痕跡也會被山風(fēng)吹散。獨立團完成了一次極其特殊的阻擊任務(wù),他們用智慧和克制,避免了一場紅軍內(nèi)部可能發(fā)生的流血沖突,護衛(wèi)著中央,繼續(xù)向著北方的曙光前進。
王林知道,他改變的或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細(xì)節(jié),但至少,他沒有讓那歷史性的一刻,增添更多的遺憾和傷疤。
事后,徐總指揮知曉后心里默默想著,欠了王林一個大人情啊,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