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決斷求生
“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而不耐煩的敲門聲,如同索命的符咒,毫不留情地砸在厚重的實木門板上,也一下下重重敲擊在許歡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上。
那聲音粗暴、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仿佛門外的人不是來“請”她,而是來押解囚犯。
混著敲門聲的,是男人粗嘎的嗓音,透過門縫傳進來,帶著刻意壓低的威脅意味:“許小姐?許小姐您在嗎?顧少派我們來接您過去,麻煩開一下門。”
顧少……接她……
這幾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許歡顏的耳膜,刺得她后槽牙猛地咬緊,幾乎能聽到牙齦摩擦的咯吱聲。一股腥甜的怒意直沖喉嚨口,那是前世嘔血而亡的殘存記憶,也是今生恨不得將對方碎尸萬段的恨意!
“接你姥姥個腿!”她在心里用最惡毒的語言,將顧宇辰的祖宗十八代連同白薇薇的所有親屬都問候了個遍!表面上,她那雙因為藥效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卻還在徒勞地使勁擰動門鎖的旋鈕。
這破酒店的門鎖,看著金碧輝煌,鎏金的表面在燈光下閃著唬人的光,仿佛堅不可摧。可真到了緊要關(guān)頭,它卻像是銹住了一般,無論她如何用力向左旋轉(zhuǎn)、回正、再旋轉(zhuǎn),那鎖舌就是頑固地縮在里頭,發(fā)出“咔噠、咔噠”的空響,死活不肯退讓分毫!
“該死!”許歡顏急得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混合著之前刻意抹上去的熱汗,讓她整張臉看起來濕漉漉的。她氣得差點想用蠻力直接把那中看不中用的把手給掰下來!
身體里的藥效還在持續(xù)發(fā)酵,一陣陣往頭頂沖。那股莫名的燥熱感,像是懷里揣了個不斷加溫的小暖爐,從四肢百骸蒸騰出熱氣,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不正常的滾燙,讓她口干舌燥,視線也時不時有些飄忽。
必須冷靜!必須想辦法!
她扶著冰涼的門框,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令人心煩意亂的灼熱感。目光如同被困的野獸,急速掃視著身后這個奢華的牢籠。突然,她的余光瞥見了茶幾上那只幸運地沒有在先前混亂中摔碎的高腳杯。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兵行險著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劈開了她混亂的思緒!
既然硬碰硬打不開門,那不如……將計就計?假裝順從,騙他們自己開門?
前世,她就是太耿直,太容易相信別人,才會一次次落入圈套。這一世,她許歡顏,也要學(xué)會用陰謀和表演來保護自己!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踉蹌著退離門口,迅速實施腦海里的計劃。
她用力將原本就凌亂的長發(fā)揉得更亂,幾縷發(fā)絲甚至黏在了汗?jié)竦淖旖呛筒鳖i上。
她再次用手掌抹過額頭和臉頰,確保自己看起來完全是一副神志不清、醉醺醺甚至快要暈厥過去的狼狽模樣。
然后,她拖著那雙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虛軟無力的腿,重新挪回門邊。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她的聲音瞬間變了一副腔調(diào)——
捏得又細又軟,帶著明顯的顫抖和虛弱,甜膩中透著一股任人拿捏的無助:
“是……是宇辰哥派來的人嗎?我……我頭好暈……渾身沒力氣……門、門鎖好像壞了,我打不開……”
門外的動靜果然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溫順”而停頓了一下。顯然,外面的人沒料到這位以驕縱出名的許家大小姐,此刻會如此“配合”。
短暫的沉默后,那個男聲再次響起,語氣里似乎放松了一絲警惕,但依舊透著不耐煩:“許小姐您別慌,往后退一點,我們幫您從外面開。”
許歡顏心里冷笑連連,冰寒的恨意與滾燙的藥效在她體內(nèi)交織沖撞。
退?退個鬼!她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將整個身體更緊地貼在了門板上,耳朵豎起來,全力捕捉著門外最細微的聲響。
同時,她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摸向門內(nèi)側(cè)——
那里,有一條冰涼而堅固的金屬安全鏈!這是她剛才焦急尋找逃生路線時意外發(fā)現(xiàn)的救命稻草,沒想到此刻真的派上了用場!
“咔嗒——”
一聲清晰的金屬摩擦聲從門外傳來,是鑰匙插入鎖孔并轉(zhuǎn)動的聲音!緊接著,門被向外推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然而,就在門縫開啟到不足半寸的寬度時,那條被許歡顏提前掛好的安全鏈發(fā)揮了作用,猛地繃直,將門死死地拽住,再也無法推開分毫!
門外的人顯然沒料到這一出,動作一滯,語氣里帶上了愕然和一絲惱怒:“許小姐?您怎么還把安全鏈掛上了?這我們怎么進去?”
許歡顏繼續(xù)著她的表演,聲音里甚至擠出了一點委屈又害怕的哭腔,聽起來可憐極了:“我、我一個人害怕……萬一你們是壞人呢……你們……你們先把證件從門縫里塞進來給我看看……不然我不敢完全打開……”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那只空閑的手,極其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將安全鏈末端的金屬卡扣從滑槽里輕輕松開,但手指卻依舊死死地捏著鏈條本身,維持著它依舊掛著的假象。整個過程中,她的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點細微的聲響被門外察覺。
外面的人似乎低聲咒罵了一句,大概是覺得這位大小姐事多又麻煩,但又顧忌著顧宇辰的命令不敢真的用強。一陣窸窸窣窣的摸索聲傳來,似乎真的在掏證件。
就是現(xiàn)在!!!
就在門外的人注意力分散的這電光火石的一秒!許歡顏眼中厲色一閃,一直緊捏著安全鏈的手指猛地用力將其徹底扯脫!同時,用盡全身那被藥效侵蝕得所剩無幾的力氣,將剛剛被推開一條縫的門狠狠地往回一拉!
“哎喲!”
門外的人正湊在門縫前,完全沒料到會有這一出,重心瞬間失衡,驚呼著猛地向前一個趔趄!手里剛剛掏出來的證件和卡片“嘩啦”一聲散落了一地!
機會!!
許歡顏沒有任何猶豫!她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幼獸,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一把徹底拉開門,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走廊方向猛沖出去!
“媽的!抓住她!別讓她跑了!!”身后傳來氣急敗壞、驚怒交加的吼聲,伴隨著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瞬間響起,如同追魂的鼓點,狠狠敲在她的背后!
冰冷的風(fēng)瞬間灌進她寬大的浴袍領(lǐng)口,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卻絲毫壓不住體內(nèi)那股奔騰的燥熱。許歡顏拼命向前奔跑,心臟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
她一邊跑,一邊在心里瘋狂咒罵:“白薇薇你個缺德帶冒煙的黑心蓮!下的這叫什么破藥!跑起來腳下跟踩了棉花一樣發(fā)飄,再這么晃下去,不用他們來抓,老娘自己先摔個狗吃屎!”
酒店走廊鋪設(shè)的羊毛地毯極其厚實柔軟,腳踩上去幾乎陷下去,這對于本就雙腿發(fā)軟的她來說更是雪上加霜。有好幾次,她的腳踝一軟,身體猛地晃悠,差點就直接栽倒在地。
她不敢回頭,只能用眼角余光拼命向后掃視——
那兩個黑衣壯漢已經(jīng)迅速穩(wěn)住身形,正面目猙獰地加速追來,距離在快速縮短!
眼看就要被追上,她的目光焦急地掃向前方走廊盡頭的電梯口。那里并排有兩部電梯,左邊的指示燈顯示正在下行,而右邊的那部,轎廂正停在本層,梯門即將關(guān)閉,最關(guān)鍵的是,那電梯的按鈕面板上方,還有一個不起眼卻代表著特權(quán)的小小“VIP”標識!
一個前世的記憶碎片猛地劃過腦海!
她依稀記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和父親來這里參加宴會,酒店的經(jīng)理曾無意中提起過,這間酒店的頂層是整整一層樓的私人專屬領(lǐng)域,不對外開放,安保極其嚴格,甚至連通往頂層的電梯都需要刷特定的專用房卡才能啟動。
以顧宇辰如今那點尚未完全發(fā)跡的家底和地位,他能訂到一間豪華套房已是極限,絕對絕對沒有資格觸及頂層區(qū)域!
賭一把!
許歡顏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腳下猛地一拐,毫不猶豫地朝著右邊那部即將關(guān)閉的VIP電梯沖去!
“她要上那部電梯!快!攔住她!!”身后的追兵也立刻發(fā)現(xiàn)了她的意圖,嘶吼著再次加速,其中一人甚至伸出手,眼看就要抓住她飛揚的浴袍帶子!
許歡顏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跑得太急,腳上那只本就穿得不穩(wěn)的酒店一次性拖鞋直接飛了出去,光著的腳丫瞬間踩在冰涼的地毯上,那突如其來的冷意讓她激靈了一下,混亂的頭腦反而因此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眼看電梯門就要完全合攏,她不顧一切地伸長胳膊,纖細的手指猛地插進那越來越窄的門縫里!
“嘀——”電梯門受到阻礙,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隨即被迫再次緩緩打開。
而就在電梯門重新開啟的瞬間,許歡顏愣住了——
電梯里居然還有人!
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深色西裝的***在里面,看起來像是哪位大人物的助理或秘書,手里還捧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
男人顯然被門外這突如其來、狀況詭異的追逐戰(zhàn),以及這個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光著一只腳猛地扒開電梯門的年輕女孩嚇了一跳,捧著文件袋的手都抖了一下,差點沒拿穩(wěn)。
“小姐?您……您這是……”男助理顯然有些懵,看著許歡顏這副狼狽不堪又焦急萬分的模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許歡顏的反應(yīng)極快!她幾乎是瞬間就勢撲進電梯轎廂,身體因為脫力而微微搖晃,一把扶住冰冷的金屬扶手,轉(zhuǎn)過頭,用那雙因為藥效和奔跑而水汽氤氳、顯得格外可憐無助的眼睛望著男助理,聲音喘得厲害,充滿了驚惶和后怕:
“救、救命!先生!拜托……后面那兩個人……他們想綁架我!我不認識他們!”
她故意將身體往男助理身后縮了縮,營造出一種尋求保護的弱小姿態(tài)。
此時,那兩個黑衣壯漢也已經(jīng)追到了電梯口,他們看到電梯里果然有外人,而且對方衣著氣度不凡,顯然有所顧忌,動作頓時遲疑了一下,沒敢立刻沖進來強行抓人,只是堵在門口,面色陰沉地死死盯著許歡顏。
那名男助理皺了皺眉,看著門外這兩個明顯來者不善、氣質(zhì)粗蠻的男人,又瞥了一眼身后嚇得瑟瑟發(fā)抖(至少看起來是)、楚楚可憐的年輕女孩,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半步,更徹底地將許歡顏擋在了自己身后。他對著門外冷聲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侵犯的威嚴:
“你們是干什么的?知道這是誰的專用電梯嗎?在這里鬧事,后果你們承擔(dān)得起嗎?”
黑衣壯漢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投鼠忌器。其中一個硬著頭皮,試圖解釋,但語氣依舊兇狠,目光越過助理瞪向許歡顏:“許小姐!請您別讓我們難做!顧少還在等著您呢!您這樣跑出來,不識抬舉,最后吃虧的還是您自己!”
“顧少?哪個顧家?”男助理聞言,眉頭皺得更緊,語氣里的冷意幾乎能掉下冰渣,“沒聽說過。我家先生的電梯,也是你們能隨便攔、隨便撒野的地方?立刻離開!”
許歡顏趁著雙方對峙的這寶貴間隙,迅速伸出手,狠狠地按下了電梯的“關(guān)門”鍵!同時,她趁著電梯門尚未完全關(guān)閉的剎那,鼓起勇氣,對著外面那兩個氣得臉色鐵青卻又不敢造次的壯漢,飛快地做了一個極其挑釁的鬼臉——
盡管她此刻臉頰潮紅、頭發(fā)凌亂,這個鬼臉做得毫無氣勢反而有些滑稽,但她心里卻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暢快!
顧宇辰,你給我等著!下次見面,姐不僅要把你那打發(fā)膠噴你一臉,還要把你那自以為帥氣的破發(fā)型親手薅成路邊沒人要的雞窩!
電梯門終于緩緩地、徹底地合攏,將門外那兩道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的憤怒視線徹底隔絕在外。金屬門板映出她此刻狼狽卻帶著一絲劫后余生興奮感的模糊身影。
“呼……”許歡顏一直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她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順著冰冷的電梯壁就往下滑。
“小姐!您小心!”一旁的男助理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避免了她的癱倒。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關(guān)切和疑惑,“您沒事吧?需要我?guī)湍?lián)系酒店保安或者報警嗎?”
“不用!不用麻煩!”許歡顏趕緊借著他的力道站穩(wěn),連連擺手。她急促地喘息著,努力平復(fù)狂跳的心臟和依舊翻騰的血氣。這時,她的目光才真正落到電梯內(nèi)部的按鍵面板上。
果然!整個面板異常簡潔,只有兩個按鈕:一樓(L),以及頂層(PH)。
頂層!
她的心猛地一動,一個念頭迅速成型。她抬起依舊帶著水汽的眼睛,望向男助理,伸手指著那個標著“PH”的按鈕,聲音依舊刻意保持著虛弱和驚魂未定,試探著問道:“那個……先生,非常謝謝您剛才幫我……請問……我能去頂層嗎?我、我有個朋友說在上面等我……剛才那些人,可能真的是誤會了……我上去找到朋友就安全了……”
男助理看著她,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他打量著許歡顏——
雖然此刻形象狼狽,但女孩的容貌底子極好,皮膚細膩,身上那件浴袍也是酒店最高檔的款式,看起來確實不像是會憑空出現(xiàn)的危險人物。或許真是哪家跑出來玩鬧結(jié)果遇到麻煩的大小姐?再加上他可能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想盡快完成自己的任務(wù)。
權(quán)衡片刻后,他點了點頭,但還是嚴肅地提醒道:“可以。但頂層是私人區(qū)域,請您上去后務(wù)必不要隨意走動,盡快找到您的朋友。”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太感謝您了!”許歡顏連忙點頭道謝,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處,卻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私人區(qū)域?越好!越私人就越意味著規(guī)矩大、安保嚴,顧宇辰的那兩條走狗就算猜到她上了頂層,也絕對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資格敢隨便跟上來搜查!這里暫時是最安全的地方!
電梯運行得極其平穩(wěn)迅速,幾乎聽不到噪音,只有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在無聲地飛快跳動:12……20……28……35……
最終,“叮”的一聲輕響,電梯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最高層——38層。
梯門無聲地向兩側(cè)滑開。
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氣撲面而來。不再是樓下那些奢華樓層刻意營造的、帶著甜膩香氛的暖風(fēng),而是一種極淡的、清冷的,仿佛雪后松林般的木質(zhì)香氣,若有若無,卻沁人心脾,同時也帶著一種無形的、拒人**里之外的疏離感。
眼前的景象,更是讓見慣了富貴的許歡顏也微微怔了一下。
走廊極其寬闊安靜,腳下鋪設(shè)的地毯是某種深沉的勃艮第紅,絨面厚實得幾乎將所有的腳步聲都吸走了。
兩側(cè)墻壁上懸掛的不是印刷品,而是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原創(chuàng)油畫,畫框精美。
壁燈設(shè)計成了復(fù)古的水晶燭臺樣式,散發(fā)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暈,將整個走廊映照得如同某個歐洲古老宮殿的走廊,靜謐而奢華,比她許家鼎盛時期的客廳還要氣派數(shù)倍。
“謝謝您!”許歡顏再次向那位男助理道謝,然后不敢有絲毫停留,立刻踉蹌著沖出了電梯。
她光著一只腳踩在那厚實得驚人的地毯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響,但她卻不敢放松,生怕晚一秒,電梯門還沒關(guān)上前又生出什么變故。
頂層的走廊異常安靜,甚至可以說寂靜得有些可怕。她自己的心跳聲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這極致的安靜中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清晰可聞。
她扶著冰涼光滑的墻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
藥效在她經(jīng)歷了極度的緊張和奔跑后,似乎開始了更強烈的反撲。頭暈?zāi)垦5母杏X一陣陣襲來,眼前的華麗景象開始出現(xiàn)模糊的重影,腳下的地毯柔軟得讓她感覺自己像踩在云端,深一腳淺一腳,隨時可能摔倒。
她焦急地試圖尋找一個可以暫時藏身的角落或者一個未鎖的房間。可是接連經(jīng)過好幾扇雕刻著繁復(fù)花紋的實木大門,她試探性地輕輕推了推,門都紋絲不動,顯然牢牢鎖著。
“不是吧……天要亡我?”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股絕望感漸漸升起,“難道這一整層樓都沒人住?那我豈不是要像個幽魂一樣在這走廊里游蕩,直到藥效過去或者被巡邏的保安發(fā)現(xiàn)?那跟自投羅網(wǎng)有什么區(qū)別?!”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目光掃過走廊前方不遠處的一扇門——
那扇門,似乎……沒有完全關(guān)緊?
一條窄窄的、幽暗的縫隙,正無聲地嵌在門框與門板之間。一絲極淡的、比她之前在電梯里聞到的更冷冽、更高級的冷杉混合著某種雪松的香氣,正從那縫隙中緩緩飄散出來,莫名地讓她躁動不安的神經(jīng)稍微安定了一絲。
有希望!
許歡顏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也顧不上思考這扇門為什么沒關(guān)嚴,里面住著的又會是什么樣的人,此刻,躲避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才是第一要務(wù)!
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靠近那扇門,然后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一條更大的縫隙,屏息凝神,探頭朝里面望去——
房間里沒有開主燈,光線十分昏暗,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整個城市的璀璨燈火作為背景,投射來一片朦朧而曖昧的光暈。
借由這微弱的光線,她勉強能看出這是一個極其寬敞的客廳的輪廓,裝修風(fēng)格是現(xiàn)代極簡的冷色調(diào),家具看起來很少但質(zhì)感極佳。
房間深處,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似乎有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在俯瞰腳下的城市星河。
有人!
許歡顏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識地就想立刻退出去,并幫對方把門輕輕帶好。擅闖私人領(lǐng)域,尤其是這種看起來就非同一般的人的私人領(lǐng)域,絕對是極其危險和不智的行為!
然而,就在她這個念頭剛升起的瞬間——
身后遠處的電梯方向,似乎隱約傳來“叮”的一聲輕響!緊接著,是極其細微、卻被這死寂環(huán)境放大了的、像是有人快步走在地毯上的沉悶?zāi)_步聲!
他們追上來了?!顧宇辰的人竟然真的有辦法上到頂層來?還是酒店保安被他們叫來了?
極度的恐懼瞬間壓倒了理智!
情急之下,許歡顏再也顧不得什么禮貌、什么后果了!她猛地一把徹底推開那扇虛掩的門,纖細的身影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竄了進去!然后反手就用盡全力,“砰”地一聲將門死死關(guān)上!整個后背都緊緊抵在了冰涼的門板上,仿佛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腔劇烈起伏,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她這突如其來、堪稱粗暴的闖入,顯然瞬間驚動了房間里的人。
那個原本站在窗邊的身影猛地一頓,然后緩緩地、帶著一種沉穩(wěn)而不急迫的氣場,轉(zhuǎn)了過來。
許歡顏驚魂未定地抬起頭,想要用最快速、最可憐的語氣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對、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借您的地方躲一下,外面有人追我,我馬上就走!真的非常抱歉……”
然而,當她借著窗外漫射來的微光,勉強看清那個轉(zhuǎn)過身來的男人的模糊輪廓時,所有的解釋和道歉瞬間卡在了喉嚨里,她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施了定身術(shù),徹底懵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男人很高,極其高挑挺拔,即使穿著寬松的黑色真絲睡衣,也絲毫掩蓋不住那衣料之下隱約透出的、充滿力量感的優(yōu)美身形。睡衣的領(lǐng)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一小片冷白色的、線條清晰的鎖骨和胸膛肌膚。他背光而立,面部五官大部分隱匿在陰影之中,看不太真切具體容貌。
但是,即便如此,一種極其強烈的、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寬敞的空間!
那是一種久居上位、習(xí)慣于掌控一切的強大氣場,一種深沉的、內(nèi)斂的,卻比顧宇辰那種浮于表面的囂張強勢要可怕十倍、百倍的威嚴和冷漠!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什么也沒做,甚至什么也沒說,卻已然像一座亙古不化的冰山,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意,凍得許歡顏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哆嗦,連體內(nèi)那翻騰的燥熱感都被暫時壓下去了幾分。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或許是因為這極致的緊張和恐懼耗光了她最后強撐的精力,也或許是這個陌生男人帶來的巨大壓迫感加速了她的崩潰,那一直被苦苦壓抑的藥效,在這一刻終于徹底、全面地爆發(fā)了!
劇烈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排山倒海地襲來,瞬間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識!
眼前男人的身影開始瘋狂旋轉(zhuǎn)、模糊、重影……最后變成一片扭曲的光斑。她感覺自己的雙腿軟得如同煮爛的面條,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她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來穩(wěn)住自己,卻什么也沒抓到。
最后,只聽到“撲通”一聲悶響——
她整個人毫無征兆地、徹徹底底地失去了所有力氣,眼前一黑,直接面朝下栽倒在了房間門口那厚實得幾乎能淹沒腳踝的昂貴地毯上。
在意識被無邊黑暗徹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秒,她殘留的一絲神智還在進行著最后的、無比悲壯的吐槽:
“完了……芭比Q了……這男人看著氣場……比顧宇辰那個渣渣可怕一百倍都不止……我這不會是剛費盡力氣逃出狼窩……結(jié)果眼睛一閉一睜……又自己主動闖進了更恐怖的虎穴吧?!”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她仿佛依稀聽到了一聲微不可察的、似乎離她更近了一些的腳步聲。然后,是一個低沉的、冰冷的、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卻仿佛帶著一絲極淡疑惑的男性聲音,從她頭頂上方落下來:
“……你是誰?”
許歡顏艱難地想要掀開沉重的眼皮,想要張開嘴,用最后一點力氣回答“我是來躲債的……啊不,是來躲壞人的……救命……”,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話到了嘴邊,最終只化為一聲極其微弱、模糊不清的、帶著哭腔的嚶嚀,隨即,她的意識便徹底沉入了無邊無際的、沒有任何光亮的黑暗深淵之中,失去了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