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順勢利用（2）

許歡顏捏著那份沉甸甸的計劃書，指尖幾乎要冒出汗來——

她并非因為緊張或害怕而流汗，恰恰相反！

這份計劃書的具體內容，她昨晚才剛讓張叔通過特殊渠道弄到手，并連夜仔細“拜讀”過。

里面的漏洞之多、之明顯，簡直能塞進一輛重型卡車：成本預算表做得如同小學生的算術作業，竟然將大額的“核心算法研發費”明目張膽地歸類到了“日常差旅費”里；合作方“盛世科技”提供的資質證明文件，PS痕跡明顯，其注冊地址經核實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單元樓；最離譜的是引用的市場調研數據，竟然是直接抄襲了三年前的一份過期報告，甚至連原報告中關鍵的“10%潛在市場占有率”都被拙劣地修改成了“100%絕對市場壟斷”！整個計劃書堪稱漏洞百科大全，荒唐至極！

但她此刻絕不能直接指出這些漏洞。

否則，她該如何解釋自己為何能如此清晰地掌握這份本應保密的計劃書的細節？

白薇薇和顧宇辰必定會瞬間產生懷疑，她暗中進行的調查就會暴露。

她只能強壓下心中的譏諷，假裝十分吃力地翻看了兩頁，然后指著成本預算那一欄，皺著小臉，用一種充滿困惑和無知的語氣軟軟地問道：“這個……這些數字看起來好復雜啊，我有點看不太明白呢。比如這里……這個‘研發費用’的數額，好像……是不是寫得有點太少了呀？我記得之前看爸爸公司的報表，類似的項目研發投入都是很大的呀？”

白薇薇一聽，***著回答，臉上堆滿了“耐心解釋”的笑容，試圖將她的疑問輕描淡寫地帶過：“歡顏姐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是因為他們這個項目啊，巧妙地采用了市場上已經很成熟的模塊化技術平臺，大部分核心組件都是現成的，所以研發費用自然就大大降低啦！宇辰哥說啦，這才是真正高明的‘低成本，高回報’商業模式呢！”

她說得振振有詞，仿佛這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哦？是嗎？低成本高回報？”一個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男聲突然從人群外圍傳來，那聲音冷冽得像是在西伯利亞的冰窖里浸染過，聽得許歡顏后頸的寒毛瞬間集體起立——

這個聲音！她上周才剛剛領教過！

圍觀的眾人紛紛循聲望去，只見陸清淮不知何時已然蒞臨，正站在不遠處的光影交錯處。

他穿著一身剪裁無可挑剔的深灰色暗紋西裝，身姿挺拔，手中端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眼神淡漠地掃過展示臺和臺上那份可笑的計劃書。

他的助理林舟緊隨其后，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夾，一副剛從重要會談中抽身而來的模樣。

周圍那些原本還帶著幾分看戲心態的老板們，臉色瞬間變得恭敬起來，紛紛擠出笑容熱情地打招呼：“陸總！哎呀，真是巧遇！您今天也過來參會了？”

陸清淮并未分神回應這些寒暄，他徑直走到許歡顏身邊，目光先是落在她手中那份計劃書上，隨后抬起，語氣平淡無波，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盤：“低成本高回報？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一個主要依靠采購現成技術模塊進行簡單組裝的項目，是如何解決不同地區、不同品牌食材包裝千差萬別所帶來的識別誤差這一核心難題的？據我所知，目前全球頂尖的實驗室對此也未能給出完美的低成本解決方案。”他微微停頓，目光轉向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的白薇薇，繼續道：“另外，計劃書中提到的核心技術合作方——‘盛世科技有限公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個月剛因涉嫌虛假宣傳、偽造技術專利證書，被市場監管總局處以罰款并通報批評。這件事，在座的各位難道都沒有聽說過嗎？”

這番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周圍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白薇薇和她手中的計劃書上。

白薇薇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握著香檳杯的手指劇烈顫抖，杯中的液體幾乎要晃灑出來：“陸、陸總？您……您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這……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陸清淮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他伸手從許歡顏手中取過那份計劃書，修長的手指直接翻到市場調研數據那一頁，精準地點在那一行被篡改的數據上，“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恰好讀過這份數據引用的原始報告——2021年由信達咨詢發布的《智能家居白色電器市場趨勢分析》。原報告第17頁明確寫道：‘該類智能冰箱在目標人群中的潛在市場滲透率約為10%’。而到了這份計劃書里，”他的指尖用力點了點那個刺眼的“100%”，“這個10%就很巧妙地變成了100%？這是認為今天在場的企業家們，都不具備閱讀基礎財務報表和市場報告的能力嗎？”

周圍立刻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低聲議論和驚呼。

那位先前發問的金絲眼鏡老板立刻上前一步，接過計劃書仔細看了一眼，隨即眉頭緊緊皺起，語氣也帶上了明顯的不滿：“這……這數據確實太離譜了！簡直是兒戲！顧少怎么會向我們推薦這種……這種漏洞百出、甚至涉嫌偽造數據的項目？”

白薇薇的臉徹底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聽宇辰哥說這個項目非常好，前景廣闊，我才……我才想著推薦給大家看看……”

她試圖將責任全部推給不在場的顧宇辰，聲音里帶上了哭腔，顯得無助又委屈。

“顧宇辰看項目的眼光，”陸清淮語氣淡漠，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一向不怎么樣。”他話鋒一轉，目光重新落回一旁看似驚魂未定的許歡顏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名為“興味”的光芒，“倒是許小姐，方才似乎一眼就注意到了成本預算中不合常理之處。這份敏銳，比起某些只會人云亦云、不加甄別便盲目推薦的人，要強上不少。”

許歡顏：“！！！”

大佬您這是幫我還是坑我啊？！我只是情急之下隨便挑了個最顯而易見的破綻提問，想把問題拋回去而已，您怎么還順勢把我給捧起來了？這不符合您冰山的人設啊！

她心里瘋狂吐槽，臉上卻立刻配合地裝出一副“受寵若驚”、“萬萬不敢當”的惶恐模樣，趕緊低下頭，聲音細弱：“陸總您過獎了……我、我真的就是隨便看了一眼，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還是您厲害，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最核心的問題所在。我跟您比，還差得遠呢……”

她努力將高帽戴回去。

“不過是比常人多些經驗教訓罷了。”陸清淮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剛才那句夸獎只是隨口一提。他將那份堪稱“詐騙指南”的計劃書隨手扔回展示臺，語氣驟然冷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如此漏洞百出、甚至不惜偽造數據來粉飾的項目，也敢堂而皇之地拿到這種場合來推薦、尋求合作？是覺得如今商圈里的人，都如此好糊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