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神秘男人與晨光對峙
許歡顏是被一陣極其難受的感覺喚醒的。
那不是骨頭斷裂般尖銳劇烈的疼痛,而是一種更為磨人、仿佛宿醉未醒又像是被重型卡車反復碾壓過的混合型疼痛。
她的腦袋沉重得如同塞滿了十斤被水浸透的棉花,連稍微抬起都異常困難;喉嚨里干澀得厲害,仿佛能噴出火來;每一次輕微的移動,都引得全身肌肉發(fā)出無聲的尖叫和抗議,哀求著“放過我吧!”。
她耗費了巨大的力氣,才勉強掀開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并非她所熟悉的、裝飾著精致吊燈和柔和紗幔的公主房天花板,而是一片深邃的、帶有低調(diào)暗紋的深灰色絲質(zhì)頂棚。視線微轉(zhuǎn),身下床品的觸感細膩得超乎想象,呼吸間,空氣中飄散著一股冷冽而沉穩(wěn)的木質(zhì)香氣,與她記憶中昨晚那個“大冰塊”身上散發(fā)的氣息如出一轍。
許歡顏:“……”
大腦仿佛瞬間死機,空白了三秒。
緊接著,昨晚那些混亂不堪的記憶碎片,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毫無邏輯地爭先恐后蹦出腦海:急促得如同催命符般的敲門聲、跑丟了一只的拖鞋、電梯里神色焦急的助理、那道透著危險氣息的虛掩門縫,還有……自己緊緊抱著一個陌生人,口口聲聲喊著“冰淇淋”,把對方當成降溫貼不停蹭著,最后……最后好像還發(fā)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臥槽!”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炸響,她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心臟驟然緊縮。幾乎是下意識的,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往身側(cè)摸索而去——
指尖猝不及防地觸碰到一片冰涼卻富有彈性的皮膚,那陌生的觸感嚇得她如同觸電般猛地縮回手,身體因慣性向后一仰,險些直接滾下床去!
床的另一側(cè),真的躺著一個男人。
他身著黑色真絲睡衣,衣帶松松垮垮地系著,領口微敞,露出半截冷白而線條清晰的肩膀和深邃得足以放入一枚硬幣的鎖骨。他側(cè)身躺著,面容恰好朝向她的方向。濃密纖長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鼻梁高挺如峰,唇色偏淡,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即便是在沉睡中,他周身也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矜貴與冷峻氣場,活脫脫是從頂級奢侈品雜志扉頁走下來的模特,只是那氣場太過冰冷,凍得人不敢輕易靠近,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
許歡顏死死盯著那張無可挑剔卻冷意逼人的臉,內(nèi)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瘋狂咆哮:這不就是昨晚那個氣場兩米八的“冰山大佬”嗎?!她居然真的膽大包天把人當成了冰淇淋又啃又蹭?!而且……看這情形,是真的把人給睡了?!
果然藥效壯慫人膽誠不欺我!只有徹底清醒了,才知道后怕和恐懼來得多么洶涌——
這男人一看就絕非善茬,非富即貴。
他身上那件看似簡單的真絲睡衣,質(zhì)感高級,恐怕價格遠超她一年的零花錢。而這間位于頂層的奢華套房,其價值估計能買下半個許家。
若是他追究起來,給她安上個“夜闖私人領地、意圖不軌”的罪名,即便她是重生歸來,手握先機,恐怕也得吃不了兜著走,甚至可能直接進去蹲局子!
不行!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立刻溜走!
許歡顏屏住呼吸,整個人緊張得像一只在貓眼皮底下偷油的小老鼠,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向床沿挪動。每移動一厘米,都要心驚膽戰(zhàn)地瞥一眼身旁的男人,生怕將他驚醒。
就在她好不容易挪到床邊,一只腳顫巍巍地即將探向地毯時,身后驟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線,帶著剛睡醒時特有的微啞,但其內(nèi)核依舊冷得像淬了冰:“醒了?”
許歡顏所有的動作瞬間僵滯,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定身咒牢牢釘在原地,連腳趾頭都嚇得不敢蜷縮一下。她極其緩慢地、僵硬地轉(zhuǎn)過身,臉上努力擠出一個比哭泣還要難看的笑容,聲音干巴巴地試圖緩和氣氛:“那…那個……先生,早、早上好啊!您…您也醒了?今、今天天氣真不錯哈,哈哈哈……”
話音未落,她自己都想咬掉舌頭。
窗外天色陰沉,甚至還飄著淅淅瀝瀝的細雨,她這謊撒得實在拙劣。
陸清淮已然掀開眼皮,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見底的寒潭,精準地落在她臉上,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器,將她從凌亂的發(fā)絲到無處安放的腳趾頭都冷冷地審視了一遍。
許歡顏被他看得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地將身上皺巴巴的浴袍裹得更緊,整個人蜷縮起來,活像一只生怕被搶走最后一點棉花的小刺猬。
“昨晚,”陸清淮的目光若有實質(zhì)地停留在她略顯紅腫的嘴唇上,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卻自帶迫人壓力,“你說我是冰淇淋?”
許歡顏:“!!!”
大型社死現(xiàn)場!簡直是公開處刑!
強烈的羞恥感瞬間席卷全身,她臉頰爆紅,一路蔓延至耳根脖頸,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永不見人。她支支吾吾,語無倫次地試圖辯解:“那個……可、可能是我昨晚做、做了一個比較奇怪的夢?您……您也知道,人要是喝多了,或者不太清醒的時候,就、就容易說胡話,辦糊涂事……我昨晚可能……可能把您誤當成……當成空調(diào)外機了?對!空調(diào)外機!就…就感覺特別涼快,能降溫那種……”
這話越說越離譜,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荒謬透頂,毫無說服力。
陸清淮聞言,只是極輕地挑了一下眉梢,并未立刻戳穿她這漏洞百出的鬼話。他徑自坐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優(yōu)雅與從容,即便是最簡單的起身,也透著一股難以模仿的貴族氣度,看得許歡顏內(nèi)心越發(fā)心虛和不安。
他隨手拿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許歡顏眼尖地瞥見了鎖屏上清晰顯示的時間——
早上八點半。
完了!這個念頭如同冰水澆頭。她失蹤了整整一夜,白薇薇和顧宇辰那對狗男女肯定早已開始自編自導自演他們的戲碼了!說不定還會假惺惺地以“擔心”為由報警尋找。若是她此刻頂著這副模樣、穿著這身狼狽的浴袍回去,豈不是正中了他們的下懷,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先生,”許歡顏深吸一口氣,決定先發(fā)制人,努力擺出一副純?nèi)粺o辜、受害者的表情,“其實昨晚完全是一場天大的誤會!我本來只是在樓下參加一個朋友聚會,結(jié)果不小心被人下了藥,之后還遇到了壞人追我!我當時嚇壞了,慌不擇路才誤打誤撞跑到了頂層,真的不是故意要闖入您房間的!我向您保證!”
她一邊急切地解釋,一邊偷偷用眼角余光觀察陸清淮的反應。見他依舊面無表情,深邃的眼眸看不出絲毫情緒,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趕緊又補充道:“您放心!昨晚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我絕對絕對不會向外透露半個字!咱們就當……就當是做了一場比較荒唐的夢,夢醒了就各自忘記!我、我現(xiàn)在就走,立刻消失,絕不打擾您清凈!”
說著,她就要慌忙下床尋找自己的拖鞋,結(jié)果低頭四處一看——
她的拖鞋竟然只剩下一只,還是昨晚跑飛的那只可憐兮兮的孤品,另一只早已不知所蹤。
她尷尬地踮著一只腳,半趴在床沿,伸手在床底下胡亂摸索了半天,除了碰到冰涼的床腳和一塵不染的地毯,一無所獲。
她的內(nèi)心早已將罪魁禍首白薇薇咒罵了八百遍:都是這個惡毒的女人害的!不然她怎么會淪落到如此境地,光著一只腳,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間里如此狼狽地尋找拖鞋?
陸清淮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像只忙碌又無頭緒的小松鼠般在床底鉆來鉆去,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勾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的冰山表情。
他伸手按下床頭的內(nèi)線電話,對著另一端沉聲吩咐:“送一雙女士拖鞋上來,再準備一份早餐,要清淡些。”
干脆利落地掛斷電話,他轉(zhuǎn)而看向還在跟床底較勁的許歡顏,語氣平淡地告知:“不用再找了。昨晚你遺落的那只拖鞋,大概率被巡層的保安當作無關物品清理走了。”
許歡顏:“……”
她的拖鞋招誰惹誰了?居然就這么被當成了垃圾?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認命地直起身子,也顧不得形象了,干脆盤腿坐在床上,望著陸清淮,硬著頭皮說:“那啥……先生,謝謝您的拖鞋,早餐就不必麻煩了,我真的特別著急回家,怕我家里人擔心。”
她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立刻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離這位深不可測的冰山大佬越遠越好。
然而,陸清淮顯然沒打算讓她如此輕易地離開。他慵懶地靠回床頭,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膝蓋,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她:“被人下藥?被壞人追?說清楚,誰給你下的藥?又是誰在追你?”
許歡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來了!終極審問果然還是來了!他這是要追問到底嗎?
她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把顧宇辰和白薇薇的名字和盤托出,現(xiàn)在遠未到與他們徹底撕破臉皮的最佳時機。她眼神閃爍,含糊其辭地試圖蒙混過關:“就……就是一些我不太熟悉的人,可能中間有什么誤會吧……當時情況太混亂了,我腦子也不清醒,根本沒看清他們的臉……”
陸清淮沉默地盯著她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抵人心深處,試圖從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中尋找破綻。許歡顏被他看得心慌意亂,后背幾乎要滲出冷汗,只好慌忙避開他的視線,假裝對床頭柜上那盞設計極簡的臺燈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咳,這燈……這燈真好看啊,設計感十足,線條流暢,一看就價值不菲……”
“許歡顏。”
陸清淮突然連名帶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許歡顏如同被針扎般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慌亂:“你……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她可以肯定,昨晚自己絕對沒有向他透露過任何個人信息!難道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他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她了?
陸清淮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問,反而拿起手機,熟練地操作了幾下,調(diào)出一張清晰的照片,然后將屏幕轉(zhuǎn)向她——
照片上顯示的,正是她的身份證正面照,顯然是昨晚酒店經(jīng)理在處理這起突發(fā)事件時,例行核查身份并記錄下來的。
他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卻擲地有聲:“許家大小姐,許氏集團目前名義上的唯一繼承人。”
許歡顏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慌得更厲害了。他不僅知道了她的名字,連她的背景身份都查得一清二楚!他究竟想干什么?難道是想借此機會利用她,或者對付許家?商圈里摸爬滾打上來的人,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角色!
“先生,您……您調(diào)查我?”她試探性地問道,心臟砰砰直跳,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飛速盤算各種應對策略以及可能付出的代價。
陸清淮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機,語氣淡漠得像在談論天氣:“我需要確切地知道,昨夜以那種方式闖入我私人空間的人,究竟是誰,背后是否存在潛在威脅。”他話語微頓,目光再次落在她寫滿緊張和戒備的小臉上,似乎打量了片刻,才緩緩補充道,“不過就目前看來,你本人似乎構不成什么威脅,就是……行為舉止,有點缺乏常識性的傻氣。”
許歡顏:“???”
她傻?!她那是被藥物控制了!要是完全清醒狀態(tài),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絕不可能做出那么丟人現(xiàn)眼、堪稱人生污點的行為!
但眼下形勢比人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強行壓下心中的不服和憋屈,訕訕地點頭附和:“是是是,您說得對,我昨晚確實是腦子不清醒,犯傻沖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我保證,以后肯定離您遠遠的,絕對不再出現(xiàn)在您面前打擾您!”
恰在此時,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nèi)略顯凝滯的氣氛。
是酒店的服務員準時送來了拖鞋和早餐。
服務員訓練有素地將東西輕輕放在門口附近的小幾上,對著陸清淮的方向恭敬地欠身后,便目不斜視地迅速退了出去,并輕輕帶上了房門。房間里再次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中彌漫著早餐的淡淡香氣和一絲無形的尷尬。
許歡顏如蒙大赦,立刻跳下床,飛快地穿上那雙柔軟合腳的新拖鞋,站起身急切地道別:“先生,謝謝您的拖鞋!早餐我真的心領了!我現(xiàn)在必須得立刻走了!再見!”
她說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轉(zhuǎn)身奔向門口。
陸清淮這次并沒有出言阻攔,只是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在她的手即將握住門把手時,才再次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記住,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僅限于你我之間。我不希望聽到任何第三個人知曉。”
“放心!我嘴巴最嚴了!絕對守口如瓶!”許歡顏連忙舉起手保證,態(tài)度誠懇得近乎發(fā)誓,此刻她只想立刻插上翅膀飛出這個讓她壓力山大的地方。
她擰開門把手,拉開門,一只腳剛踏出門外,身后再次傳來陸清淮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他第二次叫了她的全名:“許歡顏。”
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陸清淮依舊靠在床頭,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金邊,而他深邃的目光正穿過距離,落在她身上,語氣平淡卻莫名有種重量:“如果下次再遇到類似的麻煩,可以直接來找我。”
許歡顏聞言,整個人愣在了門口,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是出于對她遭遇的同情和憐憫?還是……另有所圖,想借此與她或者許家建立某種聯(lián)系?
不等她理清頭緒,試圖解讀他這句話背后的真實意圖,陸清淮已經(jīng)重新閉上了眼睛,擺明了一副“言盡于此,不再多談”的姿態(tài)。
許歡顏也不敢再多問,生怕節(jié)外生枝,趕緊閃身出門,并輕輕將房門帶上。
走出那間奢華卻令人倍感壓力的頂層套房,許歡顏沿著鋪著柔軟地毯的走廊快步走出一段距離,才長長地、徹底地松了一口氣,仿佛剛剛從一座無形的冰窖中成功逃脫。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依舊有些發(fā)燙的臉頰,昨晚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回閃,強烈的羞恥感再次涌上心頭,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但很快,她深吸了幾口走廊微涼的空氣,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堅定起來,甚至透出一絲冰冷的銳利。
顧宇辰,白薇薇,你們好好等著吧!
這一次,我許歡顏不僅要好端端地活著,還要將你們前世今生欠我的所有債孽,連本帶利,一點一點地徹底討要回來!
至于房間里那個身份莫測、氣場迫人的“冰淇淋”大佬……
許歡顏回頭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厚重的房門,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現(xiàn)階段,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
畢竟,以她目前的能力和處境,實在惹不起這種深不可測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