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陳婧那張總是掛著職業性微笑的臉,此刻寫滿了驚慌失措。她手里還捏著一疊覃曉雪的設計草圖,動作僵硬地停在半空,顯然沒料到覃曉雪會在這個時間點突然回來。
“陳……陳經理?”覃曉雪的聲音因震驚而有些發緊,她迅速按下墻上的開關,刺眼的白熾燈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工作室,也照亮了陳婧臉上無處遁形的慌亂,“你怎么會在這里?我的門應該是鎖著的。”
陳婧下意識地將手中的草圖背到身后,強自鎮定地擠出一個笑容,卻顯得格外蒼白:“覃、覃小姐,你回來了?我……我是來給你送一份新的市場數據報告,看你沒鎖門,就……就進來等你了。”她的目光游移,不敢與覃曉雪對視。
這個借口拙劣得可笑。送報告需要鬼鬼祟祟地翻看工作臺上的設計稿?需要挑她不在的時間?需要在她明確鎖門的情況下出現在這里?
覃曉雪的心沉到了谷底。早上那些刻意刁難的修改意見,衣領上那枚疑似蘇晚晴設計的胸針,此刻深夜詭異的出現……所有線索串聯起來,指向一個讓她脊背發涼的猜測。
她沒有立刻拆穿,只是冷冷地看著陳婧,一步步走近:“哦?是什么重要的報告,需要勞煩陳經理親自跑一趟,還非得在我工作室沒人的時候送過來?”
她目光掃過被翻動過的桌面,語氣漸沉:“而且,陳經理等我的方式,就是隨意翻看我的私人設計稿嗎?”
陳婧被逼問得節節后退,后背抵在了工作臺邊緣,退無可退。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眼神閃爍間透出一絲破罐破破摔的急躁:“覃曉雪,你何必把話說得這么難聽?我不過是好奇看看而已。倒是你,攀上了梁總的高枝,就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可以目中無人了?”
這話幾乎是承認了她的敵意。覃曉雪停下腳步,與她隔著一張工作臺對峙:“我是否了不起,靠的是我的設計,而不是攀附誰。倒是陳經理,你現在的行為,恐怕已經不僅僅是‘目中無人’那么簡單了吧?私闖工作室,窺探商業機密?”
“商業機密?”陳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就你那些故作清高、不切實際的設計?要不是梁總……”她猛地剎住話頭,似乎意識到失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要不是梁總什么?”覃曉雪緊緊抓住這個話頭,目光銳利如刀,“要不是梁總堅持用我,你根本看不上我的設計?還是說,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受人指使?”
“你胡說八道什么!”陳婧厲聲否認,但那一瞬間瞳孔的收縮和語氣的慌亂,卻讓覃曉雪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是蘇晚晴嗎?”覃曉雪直接點破那個名字,緊緊盯著陳婧的反應,“是她讓你來刁難我,來窺探我的設計,甚至……來找三年前的什么東西?”
周浩的警告在耳邊回響——“小心他那個表妹,戲很多。”
陳婧的臉色在燈光下白得嚇人,她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句,眼神里交織著恐懼和被說中心事的慌亂。
就在這時,工作室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低沉冰冷的呵斥:
“陳婧!”
兩人同時猛地轉頭望去。
梁宇去而復返,正站在大開的門口,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周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目光如冰錐般直刺向驚慌失措的陳婧。
他怎么會又回來了?覃曉雪的心猛地一跳。
陳婧看到梁宇,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設計草圖嘩啦一下散落在地上。“梁、梁總……我……我不是……”她語無倫次,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梁宇大步走進來,看都沒看地上的草圖一眼,徑直走到陳婧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聲音不大,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誰允許你進來的?誰允許你動她的東西?”
“我……我只是……”
“回答我!”梁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安靜的工作室里如同驚雷炸響。
陳婧渾身一顫,幾乎要哭出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是……是晚晴小姐說……說擔心覃設計師的風格不太穩定,讓我多……多了解一下,也好為項目把控風險……我、我也是為了公司著想……”
果然是她!蘇晚晴!
覃曉雪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梁宇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底翻涌著怒意和一種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情緒。他盯著陳婧,一字一句,冰冷徹骨:“從現在起,你被調離臻心項目組。回去寫一份詳細說明,明天一早發到我郵箱。現在,立刻離開。”
陳婧如蒙大赦,又像是被判了死刑,臉色灰敗,踉踉蹌蹌地幾乎是逃出了工作室。
門被關上,工作室里只剩下覃曉雪和梁宇兩人,以及一地的狼藉和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氣氛。
覃曉雪還沉浸在剛才的沖擊和對峙中,心跳如鼓。她看著梁宇,他依然背對著她,肩膀的線條繃得很緊,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怒火。
他是因為陳婧的行為損害了公司利益而憤怒?還是因為……蘇晚晴的手伸得太長?
她想起周浩的話,想起他昨晚出現在樓下,想起他剛才去而復返……
“你……”她剛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梁宇卻忽然轉過身,打斷了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復雜得讓她心驚,有未褪的怒意,有深沉的疲憊,還有一絲……近乎痛楚的掙扎。
“對不起。”他忽然說,聲音低啞,“是我沒處理好。”
覃曉雪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道歉。
“三年前……”梁宇喉結滾動,似乎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你父親公司出事的時候,蘇家……是最大的債權人之一。”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像蘊藏著無盡的風暴。
“逼得最狠的,就是我舅舅,蘇晚晴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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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