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十字準心,牢牢鎖定在覃曉雪的額心。
高樓之上的狙擊手,指尖緩緩扣上扳機,呼吸平穩得近乎殘忍。風速、濕度、距離…所有參數都在腦中瞬間計算完畢。只需輕輕一動,任務即可完成。
覃曉雪對此一無所知。她正低頭,專注地將沈屹城給的那個地址和名字存入手機加密備忘錄。晚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夕陽的余暉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與她即將面臨的殘酷結局形成駭人的對比。
就在狙擊手指尖即將完成最后一次微壓的剎那——
“吱——!?。 ?/p>
一聲極其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猛地從街角炸響!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以近乎失控的速度甩尾沖入這條相對僻靜的道路,引擎咆哮著,不偏不倚,正好橫擋在了覃曉雪所在長椅與遠處狙擊點可能的彈道軌跡之間!
幾乎是同時,“噗”一聲輕微到幾乎被引擎聲完全掩蓋的悶響,擊中了越野車厚重的防彈車門,留下一個清晰的凹痕和擦痕!
變起倉促!
覃曉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車禍驚得猛地抬起頭,抱著的雛菊掉落在腳邊。
越野車車門猛地打開,一道她熟悉無比的高大身影幾乎是撲了出來,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驚惶和急速,一把將她從長椅上拽起,死死地按進懷里,迅速滾入車體另一側的死角!
是梁宇!
他的手臂如同鐵箍般緊緊環著她,胸膛劇烈起伏,心跳聲擂鼓一樣撞擊著她的耳膜。他身上還帶著從會議室帶出來的冷冽氣息,混合著一絲極淡的硝煙味(或許是她的錯覺?)。
“別動!低頭!”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緊繃到極致,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覃曉雪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么。她只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和那幾乎要將她揉碎的力度。
高處,狙擊手暗罵一聲,迅速移動槍口尋找新的角度,但目標已被徹底護住,那輛礙事的越野車顯然經過特殊改裝,防彈性能極佳。遠處隱約傳來其他車輛急速靠近的聲音。
“目標丟失。有高度戒備的護衛介入。任務中止。”狙擊手對著通訊器冷冰冰地報告,迅速拆卸槍械,消失在樓頂黑暗中。
街角瞬間又涌入兩輛黑色轎車,數名黑衣保鏢訓練有素地下車,形成警戒圈,警惕地搜索四周制高點。
壓迫性的危險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但留下的恐懼余波卻仍在震蕩。
梁宇稍微松開她一點,雙手卻仍緊緊抓著她的肩膀,目光如同探照燈般上下掃視她,聲音沙?。骸坝袥]有事?傷到哪里沒有?”
覃曉雪驚魂未定地搖頭,臉色蒼白:“剛…剛才怎么了?那輛車…”
“有狙擊手。”梁宇的聲音沉得可怕,眼神里翻滾著后怕和滔天的怒火,“沖你來的。”
狙擊手?覃曉雪的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如果不是那輛車突然沖出…如果不是梁宇…
她猛地抬頭看他:“你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在蘇氏集團嗎?怎么會如此及時地出現在這里,仿佛…仿佛一直知道她的行蹤,并在最危急的時刻精準介入?
梁宇的眼神復雜地閃爍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直視:“我說過,你的安全是我的第一 priority(優先事項)。我一直在關注?!?/p>
“關注?”覃曉雪的聲音微微發顫,她推開他一些,看著那輛及時出現的越野車,看著周圍這些明顯早已待命的保鏢,一個冰冷的事實逐漸清晰起來,“你不是關注…你是一直在監視我,對嗎?從倉庫那次開始,甚至更早?所以你才能‘剛好’趕到?”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被徹底侵犯的冰冷。
梁宇下頜線繃緊,默認了她的指控。“這是保護你最好的方式。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但細聽之下,卻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他無法告訴她,那個紋身出現后,他動用了最高級別的監控和安保預案,他承受不起任何萬一。
“最好的方式?”覃曉雪看著他,眼底的光一點點冷下去,像是終于碎裂的冰面,“梁宇,你把我當什么?一個需要你全面監控才能活下去的寵物?還是一個你棋盤上不能丟失的棋子?你所謂的保護,就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掌控我的一切行蹤?”
她想起沈屹城的話——“別完全依賴任何人,包括梁宇?!薄翱雌饋碜顖怨痰囊揽?,也許隱藏著致命的裂痕?!?/p>
信任,在這一刻,出現了清晰的、難以彌合的裂痕。
梁宇看著她眼中的疏離和指控,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悶痛難當。他想解釋,想告訴她背后的復雜和危險,想告訴她他有多害怕失去她。但常年身處高位的習慣和不愿示弱的性格,讓他此刻的話語變得生硬:
“無論你怎么想,這是必要的。在你絕對安全之前,不會改變。”
絕對的霸道,卻也是絕對的…不信任。他不信任她能保護自己,不信任她能應對背后的風波。
覃曉雪看著他,忽然覺得很累。一路走來的驚心動魄,彼此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在此刻都仿佛蒙上了一層灰翳。
她彎腰,撿起地上那束被踩踏過的白色雛菊,輕輕拂去灰塵,聲音平靜得令人心慌:“謝謝你救了我,梁總。救命之恩,我會記得?!?/p>
她不再看他,拿著那束殘破的花,一步一步,走向公寓單元門。背影單薄卻挺直。
梁宇站在原地,看著她決絕離開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握成了拳。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孤寂和壓抑的怒火。
他知道,有些東西,被他弄碎了。
他猛地轉身,對助理厲聲道:“查!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個開槍的老鼠給我挖出來!我要知道是誰買的兇!”
他的聲音里,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
而回到公寓的覃曉雪,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她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中山路臨江閣1702”那個地址,眼神逐漸變得無比堅定。
她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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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