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陽光透過輕薄的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覃曉雪幾乎一夜未眠,眼下帶著淡淡的青灰。她站在衣櫥前,手指掠過一件件衣物,最終選了一套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裝套裙。既專業,又不失柔和。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氣。蒼白的臉色需要用稍濃的妝容掩蓋,但眼底那絲無法隱藏的忐忑,卻無論如何也遮蓋不住。
十點整。 梁氏集團大廈高聳入云,玻璃幕墻在晨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芒。覃曉雪握緊手中的公文包,走了進去。
前臺核實過預約,一位穿著得體的助理微笑著引領她走向電梯。“覃小姐,陳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您了。這邊請。“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不斷跳動。覃曉雪的心跳也隨之加快。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商務會談,見到梁宇的可能性很小。他那樣級別的管理層,怎么會親自過問一個小項目的初步接洽?
可當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助理引著她走向走廊盡頭那間寬敞的會議室時,她的呼吸幾乎在瞬間停滯。
透過磨砂玻璃門,可以看到里面已經坐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側影,她絕不會認錯。
梁宇。
他居然真的在。
他坐在主位上,穿著深灰色西裝,比昨天看起來更加疏離冷漠。此刻正微微側頭聽著身旁一位干練女性——應該就是郵件里的陳婧——低聲說著什么,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光潔的會議桌面。
助理推開門,通報:“陳經理,覃小姐到了。“
會議室里的幾個人同時抬頭看過來。
梁宇的動作有極其細微的一頓,叩擊桌面的手指停住了。他的目光抬起,落在她臉上,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像是看一個真正的陌生人。只有那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一絲不尋常。
“覃小姐,歡迎。請坐。“陳婧站起身,熱情地招呼她,笑容專業得體,“我是臻心珠寶項目的負責人陳婧。這位是我們集團的梁總。“
覃曉雪努力維持著鎮定,走到會議桌對面坐下,恰好正對著梁宇。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像實質的重量,讓她如坐針氈。
“感謝梁總、陳經理給予這次機會。“她拿出準備好的作品集和初步構思,聲音盡量平穩,“我對臻心珠寶的理念很感興趣……“
會議按部就班地進行。陳婧專業地介紹項目背景和需求,覃曉雪展示自己的設計理念和對婚戀系列的理解。她盡力專注于交流,忽略對面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
梁宇大部分時間沉默著,偶爾提出一兩個一針見血的問題,聲音平穩冷淡,完全是對待合作方公事公辦的態度。他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仿佛昨晚那封抄送了他的郵件與他毫無關系,仿佛昨天咖啡館的短暫交鋒從未發生。
這種徹底的漠然,比任何質問都更讓覃曉雪感到窒息。他果然……已經徹底放下了。或許這次合作,真的只是陳婧基于她的作品而發出的普通邀約,與他無關。
就在她幾乎要相信這個想法時,陳婧的一句話卻讓她再次愣住。
“覃小姐的設計風格很獨特,尤其是對情感脈絡的把握,非常打動我們。“陳婧微笑著說,“梁總之前偶然看到您的作品集,也特別向我們推薦,認為您的理念與臻心的定位非常契合。“
覃曉雪的心臟猛地一跳,倏地抬頭看向梁宇。
他正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聞言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只是淡淡地補充了一句:“商業選擇而已。陳經理評估后也認為合適。“
語氣平淡無波,徹底將她剛剛升起的一絲波瀾壓了下去。
會議繼續進行,討論了一些具體的合作模式和時間節點。覃曉雪卻有些心神不寧,之前的猜測被推翻,新的疑問又涌上心頭。他看過她的作品集?還向項目組推薦了她?為什么?
中途,陳婧接到一個電話,臨時離席片刻。
會議室里只剩下她和梁宇,還有一位沉默的記錄員。
空氣瞬間變得凝滯而安靜,只剩下中央空調細微的出風聲。
覃曉雪低頭整理文件,能感覺到對面那道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比之前更加直接,帶著某種審視的意味。她緊張得指尖發涼,幾乎不敢抬頭。
“覃小姐似乎有些緊張?“梁宇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沉默,語調依舊平穩,卻似乎比剛才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什么。
覃曉雪驀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情緒,快得讓她抓不住。
“沒有。“她立刻否認,聲音卻微微發緊,“只是很重視這次機會。“
“是嗎。“他淡淡應了一句,目光并未移開,反而像是在她臉上細細搜尋著什么,“覃小姐看起來有些眼熟,我們是否在哪里見過?“
這句話如同一個驚雷,在她耳邊炸開。
他……這是什么意思?故意的?還是真的沒認出她?
她的心跳驟然失序,指尖掐進掌心,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扯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梁總說笑了。我是第一次來梁氏集團。“
梁宇凝視著她,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又或許只是她的錯覺。“也許我記錯了。“他垂下眼,不再看她,語氣重新變得疏離,“只是覺得覃小姐……很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
這兩個字被他用那樣冷淡的語氣說出來,像一把鈍刀,慢慢割著她的心。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陳婧回來了。剛才那短暫而詭異的對話戛然而止,仿佛從未發生。
接下來的會談,覃曉雪幾乎是用意志力強撐著完成的。梁宇沒再看她,也沒再說話,只是偶爾點頭或簡短指示。
一小時后,會議結束。初步意向達成,約定下周提交更詳細的設計方案。
陳婧熱情地送她到電梯口。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覃曉雪靠在冰冷的轎廂壁上,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才發覺后背竟沁出了一層薄汗。
剛才他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電梯下行至一樓大廳。她快步走出來,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剛走到門口,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停在她面前。后車窗降下,露出梁宇沒什么表情的側臉。
“覃小姐,“他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去哪里?順路的話,可以送你一程。“
覃曉雪僵在原地,心臟再次狂跳起來。
他看著前方,并未看她,仿佛真的只是一句客套的禮貌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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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