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換衣服，面很快就好。”韓若薇說。

他點點頭，松開她走向臥室。

廚房飄出食物香氣。莫知南換好衣服出來時，一碗熱湯面已經(jīng)放在桌上。

“快吃吧。”她遞過筷子。

他坐下吃了一口面。兩人一時無話。

忽然，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住。不是緊急鈴聲，但屏幕上閃爍著“趙主任”——飛行部的高層。

莫知南放下筷子，接起電話。“趙主任。”

“知南，今天的事我知道了，工程部結(jié)論是傳感器誤報，別有負擔。”趙主任語氣溫和但嚴肅，“不過按規(guī)定，調(diào)查結(jié)束前你需要暫緩飛行。這是程序。”

暫緩飛行。停飛。

莫知南的臉色沒變，眼神沉了下去。“明白。需要我配合什么？”

“暫時不用，保持暢通。”趙主任又交代幾句便掛了電話。

手機放回桌上，發(fā)出輕響。

餐廳安靜下來。

“要停飛多久？”韓若薇問。

“等最終報告。正常程序。”他的聲音過于平靜。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手指按上他的太陽穴輕輕揉按。

他閉上眼，靠在椅背上。

“趁機休息兩天。你最近飛得太密了。”她的指尖用力。

他輕輕吸了口氣，握住她的手。“面要涼了。”

“涼了再熱。”她任他握著，“或者重做一碗。”

他搖搖頭。“就這樣待會兒。”

窗外夜色漸濃，偶爾有飛機的燈光劃過。

韓若薇的目光追隨著那閃爍的光點，直到它沒入遠方的樓宇之后。她能感覺到指腹下他太陽穴輕微的跳動，一下，又一下，平穩(wěn)卻沉重。

“上周你的體檢報告我看了，”她聲音很輕，“低壓偏高，疲勞累積。這次停飛...或許不是壞事。”

莫知南閉著眼，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韓醫(yī)生現(xiàn)在是以家屬身份，還是航醫(yī)身份說話？”

“都是。”她手指輕輕梳理過他鬢角，“你的每一次體檢簽名都是我簽的。我比誰都清楚你的負荷。”

他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很燙。“我知道。”

“明天來航醫(yī)中心一趟，”她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做個全面檢查。停飛期間，正好把身體調(diào)整好。”

這是她的職責，也是她的溫柔。莫知南睜開眼，看向窗外又一道劃過的航燈。

“從醫(yī)學角度，”他忽然問，“我今天的手抖正常嗎？”

韓若薇沉默片刻。“面對突發(fā)狀況，生理應激反應是正常的。重要的是...”她指尖輕點他胸口，“這里是否還能保持冷靜。”

他轉(zhuǎn)回頭，看著桌上那碗已經(jīng)不再冒熱氣的面。“就像這碗面，涼了，但還能吃。”

“但熱著吃更好。”韓若薇端起碗走向廚房，聲音從那邊傳來，“微波爐熱一分鐘，正好。這是醫(yī)囑。”

他聽著微波爐運轉(zhuǎn)的微弱嗡鳴，像遠處飛機的引擎聲。幾分鐘后，她端回重新冒著熱氣的面。

“現(xiàn)在好了。”她將筷子遞給他，眼神里有專業(yè)也有溫情。

莫知南接過筷子，吃了一大口。溫熱的面湯下肚，仿佛某種緊繃的東西也開始緩解。

“不會太久的。”他忽然說，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調(diào)查清楚就好了。”

韓若薇點頭，重新坐回他身邊。“我知道。就當是強制休息。”她看著他吃面的樣子，微微一笑，“明天檢查完后，想做什么？好久沒陪你過周末了。”

他思索片刻，目光落在窗外。“去西山看看吧。”

“看飛機起降？”她了然地問。

“嗯。”他承認，“從那里看，它們落地時都很平穩(wěn)。”

就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韓若薇握住他的手。“好，我陪你去。”

微波爐的提示音輕輕響起，像是在為這個決定做下注腳。

面碗上空的熱氣盤旋上升，在廚房暖黃的燈光下，宛如一道微型的凝結(jié)尾流。

好的，我們來續(xù)寫這段故事：

微波爐的提示音在寂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為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按下了一個短暫的暫停鍵。

莫知南接過那碗重新熱氣騰騰的面，筷子在碗里輕輕攪動了幾下。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似乎帶著沉思。韓若薇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拉過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安靜地陪著他。

面湯的熱氣氤氳了他有些冷硬的側(cè)臉輪廓。“手藝沒退步。”他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像是評價，又像是某種程度的認可與安撫，安撫她的擔心。

“那就好。”韓若薇微微笑了笑，沒有多說。她了解他，此刻任何過于刻意的安慰都可能適得其反。這種近乎日常的平靜，反而是風暴過后最需要的錨點。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湯也喝了大半。放下碗時，陶瓷與木質(zhì)桌面的碰撞聲比手機那聲輕響要沉得多。

“我去洗碗。”他站起身，動作間恢復了往常的利落，但那微不可查的停頓還是落入了韓若薇眼中。那是驟然從高強度狀態(tài)松懈下來后，身體和心理殘留的慣性不適。

“好。”她沒有搶著做，看著他端起碗筷走向廚房水池的背影。寬厚的肩膀似乎稍稍松垮了一些，不再像穿著制服時那樣時刻繃緊，如同機翼般平直堅毅。

水流聲嘩嘩響起。韓若薇走到廚房門口，倚著門框。他正低頭仔細沖洗著碗筷，側(cè)臉在廚房燈光下顯得有些疲憊。

“知南。”她輕聲喚他。

他關掉水，轉(zhuǎn)過頭，眼中帶著詢問。

“沒事，”她走過去，從后面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寬闊的背脊上，隔著家居服能感受到其下溫熱的體溫和沉穩(wěn)的心跳，“就抱一下。”

他的身體先是一頓，隨即慢慢放松下來，覆蓋在她手背上的大手還帶著一點水漬的微涼。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讓她抱著，廚房里只剩下冰箱低沉的運行聲。

窗外，又一架飛機起飛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再逐漸遠去。兩人都下意識地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直至它完全消失在夜空里。

“明天，”莫知南忽然開口，聲音透過胸腔傳來，微微震動，“檢查完要是時間還早，我們順便去趟超市？家里冰箱快空了。”

這是一個極其生活化的提議，與他平日里滿世界飛行的節(jié)奏格格不入，卻在此刻顯得尤為珍貴和踏實。

韓若薇收緊手臂，嘴角彎起：“嗯，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都行。”他頓了頓，補充道，“你做的就行。”

夜色在窗外徹底鋪陳開，城市的燈火與偶爾劃過的航燈交織在一起。廚房的暖光將相擁的兩人身影拉長，投在安靜的地面上。

暫時的停飛像是強行插入的一段休止符，打斷了既定的旋律，但也讓那些被忽略的日常音節(jié)，得以重新被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