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冷宮深處寒風嗚咽。
風染霜被侍衛拖拽著扔在冰冷的地面上,粗糙的石子劃破了她的掌心,可她渾然不覺。腦海里反復回響著太后那句“你就是花汐的替代品”,字字如冰錐,刺穿了她最后一點念想。她曾以為的恩寵,不過是一場以愛為名的騙局,她的存在,從來只是為了填補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腳步聲由遠及近,太后帶著居高臨下的悲憫俯視著她:“哀家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安分守己,保你一命。”
風染霜緩緩抬起頭,蒼白的臉上竟浮出一抹詭異的笑:“一命?太后可知,心死之人,留著這軀殼何用?”她的目光掃過墻角,落在那盆早已枯萎的盆栽上,“就像它,根爛了,再澆水也是徒勞。”
太后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卻見風染霜猛地起身,撞向旁邊的桌案!青瓷筆洗應聲落地,碎片四濺。她抓起一塊最鋒利的瓷片,毫不猶豫地朝自己心口刺去——與其困在這金絲牢籠里做個影子,不如就此了斷。
“瘋婦!”太后厲聲尖叫。
侍衛們蜂擁而上,長劍出鞘的寒光映在風染霜眼中。她沒有躲閃,反而迎著劍鋒挺起胸膛,仿佛要將這些年的委屈與不甘都化作決絕。可就在長劍即將及身的剎那,她腹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那是三個月的身孕在提醒她——她不是一個人。
這瞬間的遲疑讓侍衛的劍偏了方向,只刺穿了她的肩胛。劇痛襲來,她卻死死攥著瓷片,借著身體倒下的慣性,狠狠劃向自己的脖頸!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素白的囚衣,也染紅了太后驚恐的眼。
“拖出去,扔去亂葬崗!”太后捂著心口后退幾步,聲音都在發顫。
侍衛們不敢耽擱,拖著氣息奄奄的風染霜往外走。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腹中的微弱胎動卻異常清晰。不,她不能死,她還有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刺骨的寒意將她從混沌中喚醒。亂葬崗的野狗在不遠處低吼,腐臭的氣息縈繞鼻尖。她掙扎著想爬,脖頸處的傷口卻傳來撕裂般的痛,鮮血還在緩慢滲出。
“咳咳……”她咳出一口血沫,視線里忽然闖入一道灰影。
那是個背著藥箱的老者,須發皆白,眼神卻清亮如星。他蹲下身,指尖搭上她的腕脈,眉頭微蹙:“命懸一線,還懷著孩子,倒是個倔強的。”
風染霜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住老者的衣袖,眼中是哀求:“求……求您……救我的孩子……”
老者嘆了口氣,從藥箱里取出銀針,迅速刺入她幾處大穴,又喂下一粒藥丸:“罷了,老夫行醫半生,見不得這等慘事。”
三日后,亂葬崗燃起一把無名火,燒了整整一夜。宮中很快傳來消息,廢后風氏在亂葬崗被野狗分食,尸骨無存。慕容冷越聽到消息時,正在批閱奏折,握著朱筆的手頓了頓,終究只是淡淡吩咐:“知道了。”
無人知曉,幾十里外的一間茅屋里,風染霜在老者的救治下緩緩睜開了眼。脖頸處的傷口被精心包扎,腹中的孩子也安穩下來。
“多謝神醫救命之恩。”她撐著虛弱的身體想要行禮,卻被老者按住。
“姑娘,你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往后便是新生了。”老者遞過一面銅鏡,鏡中映出一張陌生的臉——眉眼依舊,卻褪去了往日的明艷,多了幾分溫婉疏離,“這易容術能保你安穩,只是……”
“我明白。”風染霜撫上鏡中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從今日起,世上再無風染霜。”她望著窗外初生的朝陽,輕聲道,“我叫江姘婷。”
老者點點頭:“此地不宜久留,待你好些,我便帶你去江南。”
江姘婷輕撫著小腹,那里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與未來。慕容冷越、花汐,還有那后宮里的勾心斗角……如今都已成為過眼云煙,化作遙遠的往事。往后的歲月,她只愿為自己和即將出世的孩子而活,遠離紛爭,在江南水鄉尋一處寧靜的角落,安然度過這平凡卻溫暖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