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裴琰禮的聲音很沉很疲憊。
聽到熟悉的聲音,程書宜大松了口氣。
下床點了盞燈。
白色的燈罩將昏黃的燭光暈染得很溫柔。
程書宜轉身,看到裴琰禮身上的孝服,她很不合時宜的……雙眼放光。
咳咳!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程書宜目光微斂,“你這么晚過來,是有什么急事?”
他穿著孝服,又是大半夜的。
難道是攝政王府出事了?
裴琰禮靜靜注視著她,神色意外的平靜。
但只是表面罷了,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翻涌得何等厲害。
裴琰禮慢慢朝她走去,“程書宜,你為何突然回京來。”
他的語氣,不似疑問。
反倒有一種他已經知道答案,只是想親口聽她說的意思。
程書宜心中警鈴大作,她直視他:“什么突然回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都兩個多月了,他為什么突然想起來要問這個?
她露餡兒了?!
程書宜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可能性是——秦琒!
靠!
不是說好替她保密的嗎!
裴琰禮在距她一步外停下,目光緊鎖她的雙眼。
“你有五年的時間可以帶兩個孩子回京尋本王,為何之前不回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
程書宜眼睫顫了顫,右手握拳,捏緊衣擺。
她的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
裴琰禮繼續逼問:“你回京之后一直在做一件事情,想盡辦法把兩個孩子塞進王府,但你根本不喜歡攝政王府,不是嗎?”
從程書宜的種種表現來看,她對攝政王府壓根兒沒興趣。
不圖他的地位,不圖他的錢財。
就連他的正妃之位,她也只是嘴上說著迫切。
卻一次也未向他表露出行動。
裴琰禮暗暗咬了咬牙關,似乎很氣她這般不在乎他。
程書宜認定他已經知道她病重的事情。
也不裝了。
“王爺,你已經知道我病了,對嗎?”
她的表情冷下來,緊張捏著衣擺的手也松開了,挨著桌子坐。
“你說吧,你還想知道什么?”
“你為何要瞞著本王!”
裴琰禮猛地湊近,一雙眸子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她。
“若不是趙太醫告知本王,你還打算瞞本王多久?到死前一刻嗎!”
“程書宜,你好狠的心。”
一想到程書宜要到死前才告知他,她病重將死。
裴琰禮就感覺要瘋了!
程書宜蹙眉,諷刺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我說與不說有區別嗎?”
“我說了,你的母親就能接受許許?你的側妃就會喜歡我的孩子?”
“裴琰禮,你生什么氣!”
“你問本王生什么氣!”
裴琰禮攥緊雙拳,怒而低聲質問她:“你難道就一點兒都不在乎本王的感受?!”
“不在乎本王得知你將死,會難過、會瘋、會悔恨莫及!”
他眼尾猩紅,瞳孔怒極輕顫。
程書宜被他逼得往后仰,扶住桌子穩住身體,別過臉躲開他的呼吸。
“王爺,你既已知道我回京是為了什么,又何需關心我在不在乎你的感受?”
他不是知道她的目的只是托孤了嗎?
干嘛那么生氣!
“程!書!宜!”裴琰禮捏起她的臉,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兒喜歡本王?”
他最怕,之前那些相處的瞬間,只是假意。
是她為了讓兩個孩子入府裝出來的假意。
啊?
他是因為這個生氣的嗎?
程書宜目光坦蕩,笑了出來,“王爺,六年前你就吃過我的虧,六年后怎么還不長記性?”
她六年前利用他誅了吃侯府絕戶的姑婆一家。
六年后對他,依舊是利用。
裴琰禮的大手忍不住加重力道,眼眶瞬間泛紅。
竟真是假意!
他的一顆心,破碎。
裴琰禮本以為自己是個心硬的,可以不受任何人所傷。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感情這種東西。
此刻,他委屈又生氣。
她憑什么不喜歡他!
“程書宜,你果然好狠的心!”裴琰禮松開她,轉身離去。
程書宜雙頰發麻,不過此刻,她更多的是自我懷疑。
她剛才沒看錯吧?
裴琰禮剛才是不是要哭啊?
這個念頭才閃過腦海就立刻被程書宜否了。
裴琰禮堂堂攝政王,據說還殺人不眨眼,怎么可能因為一點兒情傷就哭?
想想就覺得荒唐。
裴琰禮回府繼續守孝去了。
這次回來,他的神色比之前難過不少,且真情實意!
裴家其他人被其感染,再次哭作一團。
-
經過昨夜之后,程書宜對攝政王府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裴琰禮得知她將命不久矣,他應該還是會接納兩個孩子。
至少照顧他們長大是沒問題的。
至于兩個孩子長大之后如何,還是得靠她托付在匯安票號的這筆遺產。
所以程書宜當下之急還是多掙錢、多置辦田產。
曲樓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程書宜讓人把傳單貼出去,這別具一格的作風和傳單,盛京城的人不用猜就知道。
曲樓也是程書宜的產業。
而且曲樓開在柳巷。
這倒是讓有心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秦公子,后日曲樓開業,我請客,你一定多喝幾杯。”
程書宜剛剛完成了在匯安票號的第一筆遺產托付,是她到古代以來掙的一些銀兩和房契地契。
她把到古代之后掙的錢,還有現在的宅子、鋪子、田地契,都托付給了匯安票號。
后面她再買鋪子,也會繼續托付給匯安票號。
秦琒擺擺手:“免了,我這兩日喝得夠多的了。”
兩人商量托付條款時,程書宜都選擇在她的曲樓里談。
一邊談,她一邊搗騰她手里那些酒和茶。
他都快喝吐了!
“不過后日本公子還是會來聽曲兒的。”秦琒傲嬌地說。
送走秦琒,程書宜轉身回去,和店員們一起繼續做準備。
回家時,路過沈家。
程書宜轉身進去。
曲樓開業的前幾日,她恐怕要在店里看著,等店里人上手之后才能放手。
兩個孩子就得拜托沈周氏先幫忙照顧。
只是她不知,裴琰禮已經在程宅了。
她無需找人照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