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師父這是咋啦?
“鄧師兄”眼見這奇特的一幕,忍不住遐想,難道韋穆是什么來自大陸的名人之后?
現在不裝了,攤牌了,于是乎師父也被震驚了,才有這般恭敬的表現?
可到底是怎樣大人物的二代,師父才會這般模樣?
不提“鄧師兄”納悶和揣測,嚴景煥帶著韋穆走入了最里間的一間靜室。
最里間的這間靜室,尋常是不開放的,平日基本只給嚴景煥使用,開門進去之后,內里收拾得很干凈,還點了令人靜心的單品線香。
“師父,請坐。”
嚴景煥親自給韋穆拿來蒲團,動作可謂是畢恭畢敬地請師父坐下。
“你肯定很好奇,何為真功?”
韋穆也不客氣,盤腿而坐,迎著嚴景煥好奇的目光。
“所謂真功,并不復雜,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大道至簡,繁在人心。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嚴景煥從未這么認真過,他仔細凝聽著韋穆每一句話,乃至每一個字。
“師父,您是指學問是依靠讀書、經驗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多一份努力多一分收獲。但是‘道’不同,要認識‘道’,就不能依靠積累知識,因為是無用的,而是要依靠‘玄覽’、‘靜觀’,反而要丟棄掉日常積累在心中的束縛和認知。”嚴景煥思索道。
韋穆都有些驚訝于嚴景煥的悟性了。
“沒錯,為學日益,是‘理’入門的方式。為道日損,則是‘法’入門的方式。”
“凡俗之人以為的‘假’是對應真假的假來理解,但我這里的說的‘假’并非真假,而是假借。”
韋穆一邊說與嚴景煥聽,一邊又何嘗不是再理解灌頂的“道”。
“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衍化至繁。”
“原本大道很簡單易行,自古以來,修行的道理,真功的法訣,幾句話就能說明白,可具體一旦落實,卻會因為每個人不同的文化底蘊、悟性、身體素質而天差地別。”
韋穆笑道:“你看你悟性就不錯,我一句話的事,你就明白了,這就叫真傳一句話。而中等悟性的人,聽了師父的話還是不明白,需要慢慢學習參悟,明白之后再去實踐,在實踐之中又會發現各種問題,師父再慢慢給予輔導解答,把這些解答匯編出來,便叫做假傳萬卷書。”
嚴景煥聽得苦笑:“這就像我的孫女一樣,別的小孩聽老師幾句話就明白了,她還要專門的老師來輔導學習。”
“嗯,至于根器愚笨者,那就真的給出再多的輔導也不行。”
韋穆微微頜首:“常人而言,讀萬卷書走萬里路,就是為了能夠領悟真傳這一句話。想這天下練武的人,數百年來,千年來何止百萬?幾十年辛苦熬練,真的練出了什么嗎?”
嚴景煥聞言身體微震,若是沒有今日之事,他不會覺得自己這幾十年來的辛苦練武,真的白費了什么功夫。
可若是體驗過了“氣”流遍全身,便知曉也許這幾十年來的習武都白費了時間。
“真功入門沒有那么復雜,但若沒有師父的幫忙,你想破了腦袋,熬盡心血,也別想勘破這區區一張紙的厚度。”
嚴景煥還沒反應過來,陡然耳膜一震,韋穆的聲音如同轟雷,又如細雨一般傳來。
“靜心、凝神,摒除一切雜念!”
屈指一點,韋穆的右手食指正中嚴景煥額頭的印堂穴位置。
就這么輕描淡寫地一點!
效果卻出眾到難以形容。
嚴景煥眼前的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粉碎、然后以一種無法想象的方式重組!
他的感官瞬間失效,**仿佛被遺棄在原地,而他的“神”、“魂”、“意”,卻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偉力,猛地拽出了軀殼!
他感覺自己掙脫了血肉的枷鎖,擺脫了地球那無形的引力,如同一粒微塵,被拋入了無垠的、深邃的、閃爍著億萬星辰的宇宙虛空之中!
浩瀚無垠的星河,如同一條橫跨天際的璀璨光帶,將他溫柔地包裹。
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那并非幻象,而是超越了視覺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直接感知。
他“看見”日月如輪,懸于虛空,其光華并非來自燃燒,而是源于那無處不在的“氣”之精華在緩緩升騰、匯聚、流轉。
這浩瀚的星河,便是傳說中的“天河”,亦是“云漢”,是宇宙間最精純的“氣”所匯聚的河流,是孕育萬千星辰的母體!
“氣發而升,精華上浮,宛轉隨流,名之曰天河,一曰云漢,眾星出焉……”
無數古老典籍中的只言片語,此刻不再是晦澀難懂的文字,而是化作了眼前最直觀、最震撼的宇宙圖景。
他“看見”,在“道”的初始,一片混沌的“無”中,誕生了“有”,形成了空曠的廊宇,這便是宇宙的雛形。
宇宙初生,便吐納出最原始的“元氣”。輕清者上浮為天,重濁者下沉為地。
天與地的精氣相互交融、感應,分化出“陽”與“陰”兩種最根本的力量。陰陽二氣此消彼長,循環往復,于是便有了春夏秋冬的四季更迭。
四季的精氣再進一步演化,滋養萬物,成就了這大千世界,蕓蕓眾生。
而“人”,作為萬物之靈,體內亦蘊藏著與宇宙同源的“精氣”。
這“精”能化為“氣”,這“氣”便是生命活力的源泉。
但真正的“真功”并非止步于此,它的終極奧義,是將人自身修煉出的這股“氣”,重新淬煉、升華,最終使其與宇宙的“元氣”合而為一!唯有如此,才能觸摸到那貫穿一切、生化萬物的——“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嚴景煥的靈魂在宇宙中無聲地吶喊。
他窮盡半生習練的功夫,在這一刻顯得多么膚淺可笑。
他“看見”了宇宙的起源,他“看見”了生命的本質,他“看見”了那條通往永恒的、光明的“大道”!
巨大的、無法言喻的感動如海嘯般席卷了他的整個神魂。
閉著雙眼沉浸于宇宙天外的嚴景煥,幾滴淚水從眼縫中漸漸流淌了出來。
若說先前的淚水,是因為真氣入體帶來的身體以內每一顆細胞的歡呼,那么此時的淚水,即是嚴景煥體會到了什么是“大道”!
那種人類最原始的**,最強烈的求知欲,從古至今,無以計數的聰慧智者追求的宇宙真理,似乎就擺在了嚴景煥的腳下,這令他感動至深,再睜眼時,已是老淚縱橫。
他的中丹田以內,已被種下了一枚“種子”,雖然很薄弱渺小,卻是真正踏上追求“大道”的鑰匙。
沒有這把鑰匙,他永遠也別想遙望大道的門檻。
“大道、大道……雖說五十而知天命,但我今日方知何為‘大道’。”
嚴景煥五體投地,心悅誠服地再拜對面盤腿的韋穆:“師父領我入門,此恩此德,天高地厚、恩重如山,徒弟實在難以回報。”
“你也不必急著感謝,”韋穆淡然道,“你的‘氣’太過微弱,想要入門還早著呢,需要我時時提攜方可。”
他可沒有平行世界“韋穆”那神仙一般的能耐,可以灌頂把人的提升到“略有小成”的地步,若用官品來形容,那相當于把他提升到四品官員,放在當今,宛如把一個普通平民一口氣提升到部級,這等能耐不用神仙手段來形容,又要怎么形容?
他能做到的不過是給了嚴景煥一個公務員考試的資格,縱然入門了,也要從基層做起,但又有幾個普通人能干到部級的地位?
嚴景煥看到了“大道”,等同于遙遙望見了最高地位的那張椅子。
但想觸摸“大道”登頂?
韋穆自己都不敢說有這樣的把握。
當然,韋穆不會開口去打擊嚴景煥的信心,這樣的信心其實挺不錯的,如此對方才會努力修行,最后“歸元”成韋穆的資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