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男人猛的抱進懷中，江翎手中的手機一時不察直接掉落在地，手機與地面磕出清晰的一聲響，屏幕亮起的光打在二人交錯的腳踝處，在地上投出一團曖昧不清的陰影來。

上一秒還在老宅的人，下一秒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即便知道這是裴肆亦的能力，江翎依舊會感到驚嘆。

他推了推男人，沒推動，“你怎么來了？”

“怕你聽完后傷心難過，偷偷掉眼淚，所以過來陪著你。”

纖細眼睫微顫，江翎無言了半晌。

正常人確實該難受的。

可他不是正常人。

他又推了推裴肆亦，這次終于推開了些，便彎腰去撿手機。

“我沒事，不用專門趕過來，本源之力不是不能亂用嗎？”

“對你用的，都不是亂用，而且，這是我一開始就承諾過的。”

裴肆亦望著他，深邃的紅眸里添了幾分認真，“你忘了嗎？”

江翎沒有忘。

第一次見面的每一句，江翎都記得很清楚。

他也是這時才突然反應過來，裴肆亦那時對他說的每一個承諾，如今全都做到了。

裴家沒有反對裴肆亦喜歡一個殘Omega，欺負他的人都被裴肆亦欺負了回去，他每一次需要裴肆亦時，對方都會及時出現……

江翎說不出心底是個什么滋味兒。

像是沙漠里的人被丟進了大海里，被已經放棄奢求的幸福溺斃到窒息。

心臟跳的有些快，以至于胸口都有些發悶。

江翎移開視線坐回了椅子里，才淡聲回道，“記得。”

“記得就好。”

裴肆亦點了點頭，走上前靠著江翎面前的桌子，偏頭打量江翎。

“真沒事？”

江翎這次沒躲，他直視回去，冰眸與紅眸相撞，兩方赤誠。

裴肆亦滿眼關心。

江翎滿眼淡然。

“沒事，你回去吧。”

“不信，不要。”

“禾叔叔不是剛回來，你答應了他要回去吃飯的。”

裴肆亦點頭：“是啊，因為他捏著你的信息，讓我回去陪他演戲，好哄我爹。”

江翎：“……”

江翎似乎是沒能消化成功這句話，好半響才吐出一句，“哦，那兩位叔叔還挺恩愛的。”

裴肆亦冷笑，“是啊，我就是他倆愛情的犧牲品。”

江翎：“……”

江翎閉嘴了。

裴肆亦不愿回去他也不能逼著他回去。

只是他記得，好像有家人的人家，都很注重團圓的那一天。

禾叔叔這么久才回來，裴肆亦如果不回去，想來是會生氣的吧。

何況裴肆亦明明已經同意吃飯，卻又為了他毀約……

“怎么這個表情？”

裴肆亦伸手抬起江翎下巴，“我陪著你，你不開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翎偏頭躲開裴肆亦的手，抿唇道，“只是你既然已經答應了禾叔叔，那就不要毀約。”

“這樣不好。”

裴肆亦問，“哪里不好？”

“答應的事就要做到，何況他還是你的家人……”

他話音一頓，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例子，于是又補充道，“他是對你好的家人，所以不論怎樣，你也不該傷他的心。”

他能看出來裴肆亦的家人都很愛他，他不希望裴肆亦將他們的感情當做理所當然，也不希望裴肆亦傷害他們付出的感情。

他很清楚。

用心付出的感情被辜負被踐踏是一種什么感覺。

雖然不回去吃飯只是一件極小的事。

但莫名的。

江翎就是不想讓裴肆亦這樣做。

溫熱的掌心捧起臉頰，裴肆亦看著他，聲音驀的軟下，“怎么還委屈上了？嗯？”

聽到這話的洛凌熙抬頭看向江翎。

因為被捧著臉，所以微仰頭時，白皙如玉的脖頸線條清晰流利，纖長眼睫微撩著露出那雙冰冷傲慢的淺眸，精致的面容依舊清貴淡漠。

洛凌熙覺得他哥眼神有問題。

他嫂子這模樣哪里能看出半分委屈的意味？

“……沒有委屈。”

江翎抓住裴肆亦的手腕用力掰開，聲音僵硬著反駁，“你看錯了。”

裴肆亦幾次三番動手動腳都被打斷，語氣充滿無奈，“好吧，那便當我看錯了。”

江翎不愿再與他多做糾纏，“我要上課了，你到底回不回去？”

“回啊！”

裴肆亦笑的一臉欠揍，“我沒說過我不回吧？我只是想再多陪你一會兒，等你去上課了我就回去。”

江翎：“……”

江翎覺得自己剛剛那一番用心的勸慰都勸在了狗身上。

他拿起手機，起身就走。

裴肆亦卻拽住了他衣角。

“江教練，我對你好，你會傷我的心嗎？”

裴肆亦問完，風都好似被凝固。

江翎頓在了原地，那瞬間，他只覺連呼吸都是靜止的。

裴肆亦把同樣的問題被丟在了他身上。

他不想看到用心付出的感情被辜負，那裴肆亦付出給他的感情，他要辜負嗎？

門外偶爾響起的腳步像是那亂了章法的心跳。

直到手機在掌心刻出青色的花，江翎才終于轉身看向裴肆亦。

“所以，你繞了這么大一圈，就是想讓我回答你這個問題？”

雖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裴肆亦的感情直接明了毫不掩飾，“是。”

“江教練，我想知道這個答案，也只想聽我想聽到的答案，如果不是……”

裴肆亦上前一步。

江翎冰眸輕抬著看他，等著他的下半句。

如果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會怎樣呢？

把對他的好全部收回去？

還是讓他付出同等的代價？

冰藍透徹的眸子越發沉寂，透著難以接受的疏離直刺人心。

裴肆亦瞧著。

只覺得心中澀的厲害。

“別這樣看我，江翎。”

他抬手點在江翎薄涼的眼尾，像是想用指尖的溫熱除去半分的微寒。

江翎沒動，他聽到男人語調微啞。

“我確實無法承受你不愛我這件事。”

“所以。”

“如果到最后答案不是我想聽的，那我就裝聾賣傻，假裝沒聽到，假裝聽不懂，然后……繼續愛你！”

霎那間。

眼角的溫熱化作了燒紅的炭火，燙的那如冰霜凝結而成的眸子幾乎潰不成軍。

江翎偏過頭快步轉身走了。

只是腳步混亂著失了平日的淡然與平穩。

如果他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剛剛仿佛要碎了般的男人，此時正勾著唇，深深凝望著他逃似般的背影。

裴肆亦說的不是假話，全是真話。

只是。

他不會讓自己聽到不想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