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只是搖搖頭,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不用急。你……好好的就行。”
蘇禾溪接過錢。現在她有了這筆錢,心終于踏實了一些。
第二天,她就揣著錢,直奔紡織廠的門市部而去。
她深知自己對八十年代的服裝版型和縫紉技巧還需要重新熟悉適應,她先用一小部分錢,去紡織廠的門市部批了一些最便宜、質量也相對較次的布頭布尾和零碎料子。
這些布料顏色暗淡,質地粗糙,甚至有些還有輕微的瑕疵,但價格低廉,正好拿來練手。
她把鋪子后面一小塊地方清理出來,擺上那張舊桌子,用鉛筆開始回憶并繪制腦海中的服裝圖樣。
她融合了前世的設計理念與這個時代保守的審美,畫出一些簡潔大方卻又帶著巧思的款式。
比如收腰略顯腰身的襯衫、利落的直筒褲、帶點微喇的褲腳、還有幾件連衣裙的草圖,領口和袖口都做了細微的變化,區別于市面上常見的呆板樣式。
畫圖不難,難的是將圖紙變為實物。
雖然靈魂里裝著頂級設計師的圖紙,但這具身體卻毫無肌肉記憶,對這臺老舊的腳踏縫紉機更是陌生至極。
她踩動踏板,針頭下去,線路卻歪歪扭扭,時疏時密。不是力度不均扯壞了薄料子,就是針腳太密絞住了厚布,卡斷了好幾根寶貴的針。
“嗤啦——”又一次,因為分神計算尺寸,縫紉針直接扎偏,在即將完工的一條褲子側縫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什么玩意兒??!”蘇禾溪懊惱地捶了一下桌子,看著那件廢品,心疼又沮喪。這些可都是錢??!
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輸的勁頭被徹底激發了出來。她就不信,她能被這點困難難倒!
她拆掉線頭,把廢布收起來打算以后做拼接或者荷包,重新裁布,重新開始。
白天,她瘋狂地練習踩縫紉機,在廢布上練習直線、弧線、各種拼縫技巧。
晚上,就著昏黃的燈光研究版型,修改衣服,常常熬到深夜。
與此同時,她的減肥大計也絲毫沒有放松。每天雷打不動地早起跑步,飲食上更是苛刻到了極點。
周凜送來的飯菜,無論是蛋羹、面條還是偶爾有點葷腥的,她幾乎一口不動,都是偷偷倒掉。她只想盡快瘦下來,更好地展示自己做出的衣服。
她完全沉浸在了學習和減肥的世界里,廢寢忘食,經常是餓得前胸貼后背,頭暈眼花了受不了了,才想起來喝點熱水,吃點東西充饑。
忽然,一陣強烈的眩暈感毫無征兆地襲來,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作響,心臟慌慌地亂跳。她下意識地想抓住什么東西穩住自己,手卻軟得使不上一點力氣。
世界天旋地轉。
“哐當!”
她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從縫紉機前軟倒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縫紉機臺面上,發出一聲悶響,徹底失去了意識。
恰在此時,周凜提著剛熬好的小米粥和一個白面饅頭來了。他這幾天看蘇禾溪越來越瘦,臉色也越來越差,心里擔心,特意換了點細糧想給她補補。
推開虛掩的門,第一眼沒看到人,心里正奇怪,視線往下一掃,頓時魂飛魄散!
只見蘇禾溪歪倒在縫紉機下,臉色慘白如紙,雙眼緊閉,額頭上剛剛磕碰的地方迅速紅腫起來。
“小溪!”周凜手里的粥碗“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溫熱的粥灑了一地。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扶起地上的蘇禾溪。
“小溪!醒醒!你怎么了?!”周凜的聲音都變了調,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猛地將她打橫抱起,她的身體輕得讓他心驚!一刻也不敢耽擱,瘋了一樣沖出裁縫鋪,朝著縣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醫院里,一陣兵荒馬亂的檢查。
蘇禾溪依舊昏迷,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
周凜在旁邊急得眼睛赤紅、渾身都在發抖,“醫生!她怎么樣?孩子……孩子沒事吧?”
醫生推了推眼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孩子?什么孩子?她沒懷孕啊。”
“什……什么?”周凜猛地愣住,像是沒聽清,“沒……沒懷孕?不可能!她之前吐得厲害,還……”
“那是低血糖加上可能有點輕微腦震蕩引起的嘔吐吧?!贬t生語氣肯定,“檢查結果很清楚,沒有懷孕跡象。她就是過度勞累和低血糖,才暈倒的。額頭上只是皮外傷,有點腫,問題不大。倒是她這身體,太虛了!再這么餓下去,不出大事才怪!”
醫生后面的話,周凜已經聽不清了。
沒懷孕……
她根本沒有懷孕!
那些鄰居的揣測,那些流言蜚語,他自以為的“寬容”和“負責”……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可笑的誤會!
巨大的震驚過后,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近乎虛脫般的輕松感,像是一直緊緊捆縛著他心臟的枷鎖,驟然松開了!那沉甸甸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的“綠帽子”和“養別人孩子”的包袱,瞬間消失了!
但緊接著,是更深的愧疚和懊悔,像潮水般涌上來,幾乎將他淹沒。
他居然那樣誤會她,還讓她打掉根本不存在的孩子!他想起她當時激烈的反應,那句“離婚”,那句“滾”……她是不是已經被他的不信任傷透了心?為了消除他的誤會,她才會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瘋狂挨餓減肥?
病床上的蘇禾溪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眼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額角一跳一跳地疼。
“小溪!你醒了?!”周凜立刻湊上前,聲音里充滿了后怕和愧疚。
蘇禾溪轉過頭,看到周凜焦急又復雜的眼神,皺了皺眉,掙扎著想坐起來:“我怎么了?”
“你暈倒了,低血糖?!敝軇C連忙扶她,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無比的歉意,“小溪……對不起……我……我之前誤會你了。醫生說你……沒懷孕。”
蘇禾溪動作一頓,周凜知道她沒懷孕,他不用喜當爹,也沒有給他戴綠帽,那他們這婚還能離嗎?
她抬眼看他,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嘲諷:“哦,現在知道了?”
她這反應,讓周凜更加無地自容:“對不起,都是我混蛋!我不該聽信那些話,不該那樣想你……我……”
“行了!”蘇禾溪打斷他,語氣冷淡,“不管我有沒有懷孕,我們這婚必須離!”
“不行!”周凜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乞求:“小溪,你原諒我這次,我以后再也不會誤會你了,我什么都聽你的,依你一輩子,我們不離婚好不好?”